李卫东最终敲定了一整套瑞士进口的制表工具，每一件都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价格更是让整个百货大楼的售货员都为之侧目。
结账的柜台前，戏剧性的一幕，在算盘珠子清脆的撞击声中，悄然拉开了序幕。
负责工具柜台的那位女售货员，从始至终都未曾掩饰过眼神里的热切。此刻，她双手捧着找零的钞票，动作却慢得异乎寻常，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
她的目光，牢牢锁在李卫东的脸上。
李卫东伸出手。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叠崭新的“大团结”的瞬间，女售货员的手腕轻巧一翻。
一张被折叠成细长方块的小纸条，被她的指尖精准地、连同钞票一起，推进了李卫東的掌心。
那温热的指尖，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在他的掌心皮肤上刻意地、缓慢地划过。
一道微弱的电流，似乎顺着那触碰点蔓延开来。
她的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那抹红晕迅速蔓延至耳根，眼神却依旧大胆而执着，充满了孤注一掷的期待。
李卫东的手指微微一顿，将钱和纸条一同收拢。
他甚至没有流露出半分的惊讶，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然而，他这不动声色的镇定，却成了释放某种信号的扳机。
旁边化妆品柜台，一个烫着时髦卷发、描着细长眼线的姑娘，早就用眼角的余光锁定了这边。她抓准了这个空隙，手里拿着一瓶雪花膏，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快步走了过来。
“同志，麻烦问一下，这个保质期怎么看啊？”
声音清脆，人也已经挤到了李卫东的身边。
她一边将雪花膏递向工具柜台的售货员，一边用自己的身体，巧妙地挡住了旁人的视线。
就在这短暂的掩护之下，她另一只手闪电般地探出，将另一张纸条，精准地塞进了李卫东那条时髦喇叭裤的侧口袋里。
动作快得像一只灵巧的燕子。
这一下，仿佛彻底点燃了空气中的某种易燃情绪。
负责布料柜台的一位女售货员，借口整理货品，绕了过来，目光灼灼地盯着李卫东的衬衫。
“您这衬衫的料子真挺括，是进口的吧？”
话音未落，卖皮鞋柜台的一个更为年轻的姑娘也凑了上来，视线落点精准地停留在李卫东锃亮的皮鞋上。
“这双三接头皮鞋，款式太正了，我们柜上都拿不到这种货。”
一句句毫不掩饰的夸赞，一次次饱含欣赏的搭讪。
一双双明亮的眼睛里，那份热切的秋波几乎要拉成实质的丝线，将李卫东层层包裹。
李卫东始终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对每一个问题都有条不紊地回应。他的手却在最自然的动作中，将那些从各个角度递来、塞来的纸条，稳稳地收纳起来。
他当然不是为了享受这种众星捧月般的虚荣。
在他眼中，这每一个大胆的举动，每一张塞过来的纸条，都是一个清晰无比的市场信号。
这信号验证了他的判断——他精心为自己打造的这身超越时代的形象，这副从容自信的气度，对于这个刚刚开始接触外面世界、内心蠢蠢欲动的时代女性而言，拥有一种堪称降维打击的致命吸引力。
他借着一个转身避让的动作，手掌在身侧自然垂落，指尖微动，已将掌心里的第一张纸条悄然展开。
娟秀的钢笔字迹，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墨水清香。
上面写着一个名字，一串详细的家庭住址，末尾，还俏皮地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符号。
唐艳玲。
李卫东的瞳孔，微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
这个名字，在他的记忆深处，与另一张截然不同的、充满刻薄与高傲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原著中，不正是这个叫唐艳玲的女孩，在与棒梗相亲时，将对方的自尊心踩在脚下，肆意碾压，最终又毫不留情地将其抛弃吗？
没想到，两人第一次的交集，竟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下，以这样一种奇特的方式提前上演。
这一切，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几分钟。
而全程目睹了这一切的槐花，小小的身影，就那样呆呆地立在不远处的人群里。
她的内心，正经历着一场山崩海啸般的剧烈冲击。
她像一个被隔绝在玻璃罩里的局外人，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在她心中已经如同神祇般的卫东哥，如此云淡风轻，如此理所当然地，就收获了身边所有人的瞩目。
那些女售货员，每一个都那么漂亮。
她们穿着干净的白衬衫，烫着时髦的头发，脚上是铮亮的皮鞋。她们是“城里人”，是拥有正式工作的国家职工，是槐花过去连仰望都不敢的存在。
可现在，她们却像扑火的飞蛾，一个个主动地、大胆地，朝着卫东哥涌过去。
她们知道怎么展示自己最好看的一面，也知道如何毫不羞怯地去争取自己心仪的人。
槐花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缓缓下移，落在了自己身上。
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布衫，袖口处甚至还有一小块不易察觉的补丁。脚上那双布鞋，鞋面也已蒙上了一层灰。
她只是一个来自大杂院的丫头。
就在半小时前，她还因为一块一毛钱的手帕，在柜台前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没舍得买下。
无论是衣着打扮，还是言谈举止，甚至是站在这里的底气，自己都与那些自信飞扬的城市女青年，隔着一道深不见底的天堑。
一股强烈的，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的危机感，混杂着无法言喻的自卑，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残酷地认识到，自己与李卫东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么巨大。
他正在以一种她无法想象的速度，飞向更高、更远、更广阔的天空。
而自己，似乎还停留在原地。
也正是这份锥心刺骨的冲击，让一个念头，在她的心中前所未有地清晰和坚定起来。
必须，也只能，拼尽全力，永远紧紧地跟上卫东哥的脚步。
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被他越甩越远。
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被这些今天突然冒出来的、更优秀、更漂亮的女人所轻易取代。
百货大楼里的这次偶遇，在喧嚣的人声中，悄无声息地，为槐花日后的情感轨迹，也为整个四合院未来的剧情冲突，埋下了一颗至关重要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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