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破晓，悠扬的钟声三响，穿透长门宗外门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肃穆而令人躁动的气息。
外门大比，终于要开始了。
这钟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浪。原本就喧嚣的杂役区更是如同炸开了锅，无数弟子从各自的木屋中涌出，脸上混杂着紧张、兴奋、期待与不安，人潮如同溪流汇入江河，朝着外门广场的方向涌去。
苏棋推开木门，清新的晨风拂面而来。他依旧是一身洗旧的青衣，身形挺拔，目光沉静地望向广场方向。与周围那些或激动不已、或忐忑不安的弟子相比，他显得过于平静，仿佛即将到来的并非决定命运的大比，而只是一场寻常的晨练。
但这平静之下，是三个月磨砺出的坚韧，是止戈剑意赋予的自信，更是一股亟待喷薄的锋芒。
他随着人流，不疾不徐地向前行去。
外门广场，早已人声鼎沸。黑压压的人群聚集在一座巨大的石质擂台周围，气氛热烈得几乎要点燃空气。擂台高达丈余，通体由坚硬的黑罡岩砌成，上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刀剑划痕和暗沉的血迹，无声诉说着往届大比的激烈与残酷。
擂台正前方，搭建起一座临时的高台。数位外门长老和执事端坐其上，神情肃穆。居中者乃是外门大长老，一位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的老者，眼神开阖间精光隐现，气息渊深似海。梅山长老赫然在列，坐在稍侧的位置，面色平淡，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偶尔扫过台下涌动的人群，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高台两侧，竖着两面巨大的玉璧，上面流光闪烁，将会实时显示对阵名单与成绩。
广场边缘，则设下了十数个报名登记点，此刻早已被汹涌的人潮围得水泄不通。负责登记的执事弟子忙得满头大汗，声嘶力竭地维持着秩序。
“排队！都给我排队！挤什么挤！”“姓名！修为！快点报上来！”“武道四重？去那边测试骨龄和修为，合格后再来领取号牌！”
嘈杂的声浪几乎要掀翻天空。每一个弟子都拼命想往前挤，生怕晚了一步就错失机会。
苏棋没有去挤那热闹的中心区域，而是选择了一个相对人少的登记点，默默排在了队尾。他的出现，依旧吸引了不少目光和窃窃私语，但此刻大部分人的心思都放在大比报名上，倒也没引起太大骚动。
队伍缓慢地向前移动。
终于轮到苏棋。登记执事头也没抬，不耐烦地敲着桌子：“姓名，修为。”
“苏棋，武道四重。”苏棋平静答道。
那执事弟子听到名字，猛地抬起头，看到真是苏棋，脸上瞬间闪过惊愕、古怪，最后化为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他显然是听说了些什么，态度不自觉地收敛了许多，甚至有些拘谨。
“呃…苏，苏师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用了敬称，“请，请到那边测试一下修为和骨龄，这是规矩。”
他指了指旁边立着的一块半人高的“验功石”。
验功石旁围着不少人，正在看热闹。此刻站在石前的，是一个身材高壮、神色傲然的少年。他深吸一口气，全力一拳轰在验功石上。
嗡！石头表面泛起一阵黄光，浮现出清晰的字样：“武道四重，巅峰。”旁边一位监督执事点点头，记录在册：“合格，骨龄十六，去领号牌吧。”
那傲然少年得意地环顾四周，享受了一下旁人羡慕的目光，这才昂首离去。
“下一个！”监督执事喊道。
众人的目光落在了走上前的苏棋身上。顿时，议论声又低低地响了起来。
“是苏棋…”“他也敢来报名？不怕梅师兄…”“武道四重？真的假的？三个月前不是才三重吗？”“怕是用了什么压榨潜力的丹药，强行提升的吧？根基不稳，有什么用…”
梅苏此刻正被一群跟班簇拥着，站在不远处一个视野极佳的位置，好整以暇地看着热闹。当他看到苏棋走向验功石时，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和残忍笑意。
“废物就是废物，以为侥幸突破了四重，就有资格来献丑了？”他摇着折扇，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一圈人都听得清楚，“也好，正好让本少爷在擂台上，亲手把你那点可怜的希望彻底碾碎！到时候，可别跪地求饶，那只会让你死得更难看！”
他的跟班们立刻发出一阵哄笑，极力迎合。
“梅少说得对！”“这小子就是来自取其辱的！”“梅少一只手就能碾死他！”
苏棋对身后的嘲讽充耳不闻，仿佛那只是几声犬吠。他平静地走到验功石前，深吸一口气。
他并没有动用全力，更没有催动止戈剑意，只是将修为控制在刚刚突破武道四重不久、尚需稳固的水平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他懂。在真正需要爆发之前，隐藏实力才是明智之举。
他轻喝一声，一拳击出。动作标准，力道凝而不散，正是《空灵拳》的起手式。
砰！拳头稳稳击中验功石。
石面微光一闪，浮现出字样：“武道四重，初阶。”骨龄测试也同步完成：十五岁又十个月。
监督执事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三个月从三重到四重，这速度在外门也算不错了，看来这苏棋在思过崖倒是因祸得福？他点点头，公事公办地道：“合格。骨龄符合。去领号牌吧。”
这个结果，让周围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略微有些失望，但随即又释然。武道四重初阶而已，在外门大比中，不过是中下游水平，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
梅苏脸上的讥讽更浓了：“果然是个废物，三个月才爬到四重初阶，真是浪费宗门空气。”
苏棋领到了一块冰冷的铁质号牌，上面刻着“七百二十一”。这意味着，此次参加外门大比的弟子，至少有七百余人，竞争可谓激烈。
他握紧号牌，正准备离开人群，忽然，一股极其隐晦却冰冷刺骨的恶意如同毒蛇般从高台方向袭来，牢牢锁定了他！
苏棋身形微微一滞，霍然抬头，目光锐利如剑，直射向高台之上！
只见端坐的梅山长老，不知何时已将目光投向了下方，正“恰好”落在他的身上。那目光看似平淡，深处却蕴含着一种如同万年寒冰般的冷漠和一丝极淡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见苏棋望来，梅山长老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与身旁另一位长老低声交谈起来。
仿佛刚才那冰冷的注视，只是苏棋的错觉。
但苏棋知道，那不是错觉。
那是警告，是威胁，更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掌控，仿佛在说：“我看到你了，小子，你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苏棋缓缓收回目光，面色依旧平静，但眼眸深处，却有一簇冰冷的火焰悄然燃起。
他握紧了手中的号牌，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很好。
你们越是轻视，越是压迫，我苏棋就越是要在这擂台上，堂堂正正地，把你们的脸面，一寸寸地踩在脚下！
他转身，挤出喧嚣的人群，寻了一处僻静的角落，闭目养神，等待着大比的正式开始。
阳光逐渐升高，洒在广场上，将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很短。
报名终于接近尾声。两名执事弟子抬着一卷厚重的兽皮卷走上高台，躬身递给外门大长老。
大长老接过兽皮卷，缓缓站起身。他目光如电，扫视全场，原本喧闹无比的广场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所有弟子都屏息凝神，目光灼灼地望向高台。
“长门宗外门大比，现在开始！”大长老的声音并不如何洪亮，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规矩一如往年，擂台比武，胜负分明！不得故意致人伤残，更不得伤人性命，违者重罚！”
“现在，由本长老，亲自抽取第一轮对阵！”
他苍老的手掌在兽皮卷上一抹，其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和号牌数字顿时如同活物般流动起来，发出微弱的光芒。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盯着那飞速变幻的光影。
片刻之后，光芒骤停！
两个名字陡然在兽皮卷上方放大，投射到那两面巨大的玉璧之上，清晰无比！
“第一擂！”“甲字区，一号擂台：”“张铁——对——苏棋！”
名字显现的刹那，广场上先是死寂一瞬，随即猛地爆发出巨大的哗然声！
无数道目光，瞬间齐刷刷地聚焦在那个角落里的青衣少年身上！
苏棋缓缓睁开了眼睛，眸中平静无波，只有一丝冷冽的寒光，一闪而逝。
张铁？那个以防御强悍、力量刚猛著称，在外门小有名气，修为已达武道四重巅峰的张铁？
第一场就对上他？
呵，这抽签，可真是“巧”啊。
苏棋站起身，整了整衣袍，在万众瞩目之下，面色平静地朝着那座高大的黑罡岩擂台，一步步走去。
风波，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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