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的寒气顺着石缝钻进林缺后颈,他指尖还停在手背上那枚淡银色印记上,耳畔的寒气翻涌声却突然变作系统机械的提示音:“叮——御兽铃碎片已激活,检测到血月共鸣,解锁‘往昔回响’功能,每日限用一次。”
林缺呼吸一滞。
他蹲下身把小九轻轻放在脚边,狐尾扫过他磨破的靴面,带着体温的触感让他定了定神。
“系统,这功能怎么用?”他压低声音,余光瞥见铁面判官抱着臂站在五步外,面具下的阴影里,那双眼睛始终没离开过他手中的狐牙吊坠。
“闭眼,默念‘回溯’。”系统难得没插科打诨,声音里竟带了丝严肃,“注意,碎片能量有限,画面可能中断。”
林缺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两下。
他想起方才狐皇残魂跪在地砖上的模样,想起小九第五尾凝实的月光,想起血月照在吊坠上时那跳动的“心脏”——他需要答案,哪怕只是碎片。
眼帘闭合的刹那,太阳穴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再睁眼时,他站在了一片火场里。
焦黑的树干在头顶噼啪作响,火星子裹着灰烬飘向天际,映得整片山林都像浸在血里。
远处的山巅上,一道雪白的身影逆着火光而立,九条尾巴铺展如银河,每一根毛尖都凝着霜花——是狐皇。
她身后,青鸾振翅、穷奇昂首、毕方引颈,万兽的嘶吼震得林缺耳膜发疼。
而对面的人类阵营更让他瞳孔收缩。
百来个修士列成战阵,最前方的老者手持半枚断裂的铜铃,铃身刻满的符文正渗出暗红血光。
“妖兽祸世!”老者的声音裹着真元炸响,“今日便用这御兽铃,将尔等永镇幽冥!”
画面突然扭曲。
林缺踉跄一步,再睁眼时已回到地牢。
冷汗顺着脊背滑进衣领,他扶着墙喘气,喉咙发紧:“原来……是我们先动的手。”
“主人。”小九的鼻尖蹭他手腕,第五尾像团温软的云,轻轻缠上他的小臂,“我不记得那些火……可这里。”她用脑袋顶了顶自己心口,银毛下的心脏跳得急,“好疼。”
林缺蹲下来,拇指揉了揉她耳尖的绒毛。
地牢的火把在她眼底投下晃动的光斑,他能看见她第四尾的蓝毛下,第五尾的月白正在褪去虚影,每一根毛丝都泛着细碎的星光。
“没事,”他声音放得很轻,像在哄受了惊的幼崽,“咱们不急着记起来。”
“吱溜——”
通风口传来碎石滚落的声响。
林缺抬头,正看见一团毛茸茸的灰影从巴掌大的通风口挤进来,圆滚滚的身子卡在中间,四条短腿在空中乱蹬。
“滚滚?”他哑然失笑,上前两步托住那团毛球。
梼杌幼崽立刻翻了个身,肚皮朝上露出粉嫩嫩的爪垫,嘴里却死死咬着块拇指大的碎石。
林缺接过碎石,借着火光看清上面的刻痕——是半行歪扭的古篆:“铃响之时……”
他的手指猛然收紧。
三个月前在山神庙,老猎人巫哑临死前塞给他的骨片上,刻的正是同样的字迹。
“这地牢里,不止一个知道真相的人。”林缺站起身,碎石在掌心硌出红印,“小九,跟着我。”
地牢最深处的石壁上结着薄霜。
林缺沿着墙根摸索,直到指尖触到一片粗糙的凸起——是尊石像。
灰衣老者的石像,双目圆睁如铜铃,右手向前方抓握,像是要抓住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他的衣角还沾着未褪尽的焦痕,发间插着根褪色的羽翎,正是乘黄族特有的羽冠。
“他死前在喊‘持铃人’。”小九眯起眼,狐瞳泛起淡蓝色的灵视光,“而且……他的气息,和飞飞留下的羽毛好像。”飞飞是三个月前为救他而死的乘黄幼鸟,林缺至今还留着它半片尾羽。
林缺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将狐牙吊坠按在石像眉心,银纹突然亮起刺目的光。
系统界面在眼前炸开红光:“检测到共鸣残响,是否回溯?”
“是。”
画面比上次清晰十倍。
灰衣老者跪在青铜祭坛前,身后是倒塌的万兽盟牌匾。
他手中捧着半枚和狐牙吊坠纹路一致的铃铛,布满老茧的手指摩挲着铃身:“只要再响一次……万兽就能听令……打破天道枷锁!”
话音未落,天际炸响惊雷。
紫黑色的雷蛇劈碎祭坛,老者的身体瞬间被石化,唯有双眼还保持着最后一刻的灼热。
他望着东方的方向,嘴唇开合:“等下一个……持铃人……”
林缺的手在发抖。
他终于明白御兽铃上“万翼听令”的古字是什么意思——不是控制,是召唤。
是万兽盟试图用铃铛唤醒被天道压制的力量,却被人类修士污蔑为“祸世”,落得个被封印的下场。
“你们宗门,到底在怕什么?”他猛然转身,盯着铁面判官。
面具下的人身体微震,火把在他手中摇晃,投在墙上的影子像条扭曲的蛇。
“怕万兽觉醒?怕人类不再是天地之主?”
铁面判官沉默片刻,突然抬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
刀鞘上的符文闪过冷光:“子时到了。”
话音刚落,地牢最深处传来骨节摩擦的声响。
白骨狐皇的残影再次浮现,却没了之前的暴戾。
它望着林缺,空洞的眼窝里流转着幽光:“你不是当年那孩子……但你走的,是同一条路。”它的尾骨指向林缺胸口的吊坠,“铃未全,魂未归……去星坠沼泽吧,那里埋着第二块碎片,还有……她的坟。”
“她?”林缺脱口而出。
回答他的是一声沉闷的钟响。
钟声从地牢地底升起,与远处星坠沼泽的雾气里传来的铃声遥相呼应。
小九的第五尾突然爆发出强光,在地面投下巨大的狐影——那影子的轮廓,竟与狐皇残影重叠了一瞬。
铁面判官的刀“铮”地出鞘半寸。
“走。”他声音发哑,“三日后,问心殿审你。”
林缺跟着他往地牢外走。
经过灰衣老者石像时,他顿了顿,伸手摸了摸石像冰凉的手背。
指尖刚触到石面,便听见极轻的一声“叮”——是御兽铃的轻响,混着风钻进耳朵。
地牢外的血月更亮了。
林缺抬头,看见墙头上立着道黑影。
那人裹着夜行衣,腰间挂着刻满卦象的木牌——是夜无痕,青竹宗专门记录异事的“天机使”。
对方冲他点了点头,抬手在掌心写了几个字:“预言进程,加快。”
林缺握紧狐牙吊坠。
吊坠里的“心脏”跳得更急了,像是在催促他去赴一场三百年前的约。
三日后的问心殿,严正言那张刻板的脸在他脑海里闪过——但此刻他不在乎。
他只知道,所谓“通妖”的罪名,不过是块敲门砖。
门后藏着的真相,或许能让小九记起她是谁,能让万兽盟的冤屈得雪,能让那枚断裂的铜铃,重新响彻大荒。
“走快点。”铁面判官的催促声打断思绪。
林缺低头看向脚边的小九,她第五尾的星光正随着他的心跳明灭。
远处星坠沼泽的雾气里,古铃又响了一声。
这一次,他听得真真切切——那铃声里,藏着一声未说出口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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