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圣地玛丽乔亚。
权力殿堂深处弥漫着一种近乎实质的凝重。一份绝密报告由一名CP0特工跪地呈上,他低垂的头颅和微微绷紧的肩线,泄露了这份情报的非同寻常。
报告内容足以让任何知情人脊背发凉:伟大航路偏僻海域的塔希提堡垒深海监狱,连同其内部所有人员——典狱长、守卫、囚犯,以及近期前往“参观”的波旁、圣梅朗等数个家族的成员——彻底消失了。
关键词是“物质性湮灭”。
现场没有残骸,没有废墟,只有一个巨大、光滑得令人心悸的半球形坑洞,仿佛有无形的神明用勺子将那块空间连同其中一切彻底挖走。没有能量爆发痕迹,没有战斗迹象,甚至找不到任何分子级别的残留物。周边的海域也受到影响,呈现出诡异的死寂,连最顽强的海藻都拒绝生长。
“……残留能量特征异常,无法归类于任何已知的恶魔果实体系或科技武器范畴。”CP0特工的声音保持着刻板的汇报语调,但细微的颤音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惧,“初步判断,为某种具备极端‘湮灭’属性的未知力量所致。确认……无人生还。”
初步接触此事的世界政府官员面色惨白,冷汗早已浸透了他华服的内衬。这不仅是重大损失,更是一个可能撼动统治根基的丑闻和威胁。那些消失的贵族家族虽非最顶层,但也是世界政府加盟成员,他们的集体蒸发必须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份沉重的报告被层层递送,最终抵达了权力的最核心。
花之间内依旧绿意萦绕,流水淙淙,与外界紧绷的气氛形成诡异反差。
科学防卫武神·杰伊戈西亚·萨坦圣枯瘦的手指缓缓摩挲着报告光滑的封面,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纸张,看到了更深远的东西。“塔希提……”他低沉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里回荡,“那里不仅关押重犯,也负责处理一些……触及‘边界’的敏感事务。这种纯粹的抹除,不容小觑。”
环境武神·玛卡斯·玛兹圣手中的初代鬼彻微微顿地,发出轻响。“这种‘湮灭’,干净得可怕。让人不禁联想到某些被封锁的远古记载……是那片‘禁区’的意外泄露,还是……有谁在试验我们不知道的古代兵器?”
农务武神·谢泼德·十·彼得圣眉头紧锁,语气沉重:“无论真相如何,消息必须封锁。一座深海监狱与数名贵族被凭空抹去?这若传开,引发的恐慌将难以估量,加盟国的信任会动摇,更多不怀好意的目光会投向那些我们绝不允许被触及的秘密。”
财务武神·伊赞巴隆·圣·纳斯寿郎圣的眼镜片上闪过一道冷光,话语带着精密的算计:“那些消失的家族,他们的产业和议会席位……正好可以进行必要的‘整合’。让CP0去处理手尾,确保所有潜在的知情者彻底沉默。他们的存在,应从历史中完全擦除。”
法务武神·托普曼·沃丘利圣最终定调,语气不容置疑:“将此事件列为‘空白’级最高机密。对外统一口径:塔希提堡垒因罕见地质活动沉没,全体人员殉职。至于那些家族……他们从未存在过。任何试图探查或散播谣言者,以叛国罪论处,格杀勿论。”
命令化作无声的行动。CP0这台高效的机器开始运转,关于塔希提的一切记录被系统性销毁或篡改。失踪贵族的家族被罗织罪名,财产没收,成员“被蒸发”,他们的名字从所有官方档案、历史记载乃至民间记忆中被迅速而彻底地清除,如同水滴融入沙漠,不留痕迹。
世界政府用绝对的权力,暂时掩盖了一个令他们感到不安的真相。
而制造这真相的源头,此刻正漂泊在另一个绝望的炼狱。
无风带边缘,一片终年被灰白色迷雾笼罩的怪异海域。
惨白的阳光费力地穿透浓雾,将一切染上病态的色调。空气粘稠得如同糖浆,弥漫着铁锈、腐烂有机物和某种说不清的腥甜气味混合在一起的怪诞气息。
凌夜俯趴在一块巨大而诡异的生物残骸上,随波逐流。
那残骸像是一段苍白失血的巨型触手或肢体,断面狰狞,覆盖着失去弹性的、橡胶般的厚皮,上面附着着从未见过的发光苔藓和扭曲藤壶。它不属于任何已知海王类,其庞大的体积和本身散发出的死寂气息,就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凌夜的状态已接近极限。脸色与他身下的苍白残骸无异,干裂的嘴唇渗出血丝,破烂的囚服被海水和残骸渗出的莫名黏液浸透,紧贴皮肤。衣服下是无数细密的、仿佛被强酸腐蚀过的伤口——那是深渊力量过度暴走、反噬自身留下的可怕印记。
身下残骸的每一次晃动,都带来全身骨骼欲裂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虚弱。海水中微量的海楼石成分,对于他这种刚刚经历同调暴走、身体处于极度敏感状态的存在而言,无异于持续的凌迟。它们像无数冰冷的毒针,不断刺探着他脆弱的神经,干扰着他与深渊之间那本就微弱不堪的连接,让他无法调动丝毫力量进行自我修复。
冰冷、灼痛、虚弱、干渴……各种极致的痛苦如同潮汐,反复冲刷着他即将涣散的意识。
脑海中,深渊的低语也变得断断续续,微弱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塔希提堡垒最后那湮灭一切的景象,贵族们惊恐扭曲却瞬间化为虚无的脸庞,以及自身力量失控时那种冰冷、强大、却又充满毁灭欲望的陌生快感。
他摧毁了那座监狱,埋葬了里面几乎所有的生命。
但预期的解脱并未到来,只有一种更深沉的空虚和疲惫,如同身下这具巨大而死亡的未知之物。
“就这样……结束了吗?和这怪物一样……腐朽在这里……”意识模糊间,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
像他这样的存在,悄无声息地死在这无人知晓的诡异海域,与未知的巨兽残骸一同化作尘埃,或许正是最合适的结局。
然而,就在意识即将被永恒的黑暗彻底吞噬的刹那,那双紧闭的眼眸猛地又睁开了一条缝隙。
不甘心。
血海深仇未报!
那些将他如同蝼蚁般践踏、投入地狱的仇敌,他还没有亲手将他们拖入永恒的死寂!
这股源自灵魂最底层的、冰冷刺骨的执念,如同最后一根坚韧的丝线,硬生生吊住了他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
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艰难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穿透稀薄的迷雾,扫过死气沉沉的海平面。
就在这时,一艘船影,悄无声息地切开了凝滞的海面,缓缓驶入他涣散的视野。
那不是一艘正常的船。它狭长、低矮,通体是黯淡无光的黑褐色,造型古拙得近乎原始,与其说是在航行,不如说更像是一具……可以在海上漂流的棺材。而在船头两侧尖锐的犄角般的突起上,各固定着一支粗大的蜡烛,正燃烧着幽幽的绿色火焰。
那绿光并不明亮,却异常顽固地穿透迷雾,映照在死寂的海面上,烛焰跳跃的姿态带着一种非自然的稳定,仿佛不是在被海风吹动,而是在进行某种诡异的呼吸。这景象太过离奇,太过不祥,简直就像是从冥河深处驶来的引渡之舟,那两点绿芒,便是为迷失亡魂指引方向的冥灯。
是幻觉吗?是死亡降临前的预兆?
那绿色的烛光,散发着冰冷、死寂的气息,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无法移开视线的诡秘吸引力。
小舟”正以一种违背常理的静谧,朝着他漂浮的方向缓缓滑来。
希望与更深的警惕同时攫住了凌夜濒临崩溃的心神。这艘船,这绿烛,无不透着一股浓烈至极的死亡气息。救赎?或是来自亡者世界的召唤...
他们会发现他吗?发现了会救他吗?还是……会将他拖入另一个比死亡更可怕的境地?
凌夜不知道。他甚至无法动弹分毫,连一丝示警或躲避的动作都做不出。
他只能像一件被海浪抛弃的垃圾,依附在巨大的死亡之上,看着那艘点缀着诡异绿芒的小船缓缓地、坚定不移地靠近。
每一次随波起伏,都可能是最后一次。那幽幽的绿光,在他的瞳孔中逐渐放大,仿佛是通往未知命运的指引,又或是……召唤他深入另一重深渊的灯塔。
冰冷的毒蝎,在濒死的边缘,依托着死亡的巨兽,等待着最终的审判——来自那艘幽绿烛火之船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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