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窗外路灯的昏黄光线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出租屋斑驳的墙面上投下细长的光痕，如同被利刃划开的伤口。他盯着床头柜上那个泛着幽蓝光芒的小盒子，金属表面反射的光斑在他疲惫的眼底跳动，像一群不安分的萤火虫。盒盖边缘有一道细小的划痕，那是苏格硬塞给他时，被对方枯瘦的指甲刮出来的，此刻在蓝光下格外醒目。
“苏格这疯子...“林渊的嗓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喉间还残留着被尖叫声惊醒后的干涩，咽口唾沫都觉得喉咙发紧。他扯了扯皱巴巴的睡衣领口，棉质布料因为反复洗涤已经起球，此刻歪斜地挂在肩膀上，露出锁骨处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大学时打篮球被撞飞，锁骨磕在看台台阶上留下的印记，当时流的血染红了半件球衣，白夜绯吓得手忙脚乱。“大半夜搞出这么个会尖叫的玩意儿，还美其名曰新型研究品？“他想起半小时前那阵几乎刺穿耳膜的尖锐声响，太阳穴又隐隐抽痛起来，那声音混杂着高频的蜂鸣和某种湿滑的摩擦声，“怕不是把闹钟零件焊反了吧，还掺着一只发情的猫在里面。“
指甲在盒盖边缘轻轻一挑，金属扣发出细微的“咔嗒“声。这声音在凌晨的寂静中被无限放大，像是某种精密仪器启动前的最后确认信号。林渊下意识屏住呼吸，出租屋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冰箱老旧的嗡嗡声、水管偶尔的震颤声，甚至连窗外远处卡车驶过的轰鸣都消失了，只剩下他胸腔里越来越快的心跳，像擂鼓般撞击着肋骨。
盒内铺着暗红色天鹅绒衬垫，上面静静躺着一枚硬币大小的圆形芯片。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照在那些蛛网般的银色纹路上，竟折射出彩虹色的光晕，像是有液体在纹路里流动。林渊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指尖传来冰凉的金属质感，那些纹路在接触皮肤的瞬间突然亮起，淡蓝色的光芒沿着纹路游走，像是沉睡的电路被突然激活，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这是...“他翻过芯片，发现背面蚀刻着极细小的字母“S.G.“——苏格名字的缩写。芯片下方压着一张泛黄的纸条，边缘已经卷曲发黑，像是被人反复展开又揉皱，还沾着几点深褐色的污渍，不知是干涸的血迹还是别的什么。纸条上的字迹潦草得几乎飞起来，墨水在某些笔画处晕染开来，仿佛写字时手在剧烈发抖：“佩戴在太阳穴，每24小时必须摘下，不然会永远回不来！！！“最后三个惊叹号力透纸背，甚至划破了薄薄的纸张，墨迹在背面都能看到凸起的痕迹，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急迫。
林渊的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掌心的芯片突然变得异常沉重，仿佛吸走了周围的空气。墙上的挂钟秒针走动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咔哒、咔哒“地敲打着神经，已经指向凌晨一点三十七分。他转头看向窗外，浓稠如墨的夜色中，远处市中心医院的轮廓若隐若现——父亲苍白如纸的脸突然浮现在眼前，氧气面罩上凝结的水珠，监护仪单调的“滴滴“声，还有缴费单上那串触目惊心的数字。接着是昨天的面试时，那个梳着油头的招聘主管把简历推回来的场景，对方指尖夹着的钢笔在“本科学历“四个字上敲了敲，嘴角的冷笑像冰锥一样扎进心里。
“不过是疯子的胡言乱语...“林渊喃喃自语，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芯片边缘，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那些银色纹路在他触碰下似乎变得更加明亮，淡蓝色的光芒顺着指尖往上爬，像是有生命般微微脉动。出租屋的霉味混合着碗柜里残留的泡面气味突然变得难以忍受，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将芯片轻轻按在了太阳穴上。
刹那间，世界天旋地转。
林渊感觉整个人被扔进了高速旋转的滚筒洗衣机，五脏六腑都搅成了一团，胃里翻江倒海，喉咙涌上腥甜。出租屋的墙壁像被火烤化的蜡一样扭曲变形，白炽灯“嘭“地一声爆裂，变成无数萤火虫般的光点在眼前飞舞。书架上的书本哗啦啦自动翻动，纸页上的文字全部漂浮到空中，变成闪烁的符号，像一群受惊的鸟雀围着他打转。他试图抓住床沿稳住身形，却发现手指径直穿过了木头，仿佛自己正在变成一道透明的虚影。
“砰！“
窗玻璃突然碎裂的脆响，是他在现实世界听到的最后声音。
竹叶沙沙的声响像温柔的潮水，一波波漫过林渊混沌的意识。他猛地睁开眼，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下竹席的清凉，细密的纹路在皮肤上留下浅浅的印痕，带着草木特有的清香。潮湿的空气涌入鼻腔，混合着某种木质熏香的味道，与他记忆中出租屋的霉味形成鲜明对比，清新得让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在床榻上投下繁复的海棠花纹光影。林渊这才发现怀中蜷缩着一个少女，她穿着一袭青色道袍，露出雪白的手臂正环着他的腰，肌肤细腻得像上好的羊脂玉。少女的青丝铺散在竹席上，如同一匹黑色的绸缎，发间插着的银簪折射出细碎的光芒，随着她轻微的呼吸微微晃动。
“啊！“林渊像被烙铁烫到般猛地弹坐起来，后脑勺重重撞上红木床柱，“咚“的一声闷响，疼得他眼前发黑，金星乱冒。他下意识去揉撞疼的地方，却摸到一束顺滑的长发——等等，长发？他慌乱地抓了一把，及腰的黑发从指缝间滑落，带着淡淡的香气，发梢还系着个精致的玉坠，冰凉地贴在背上。
“师兄怎么了？“少女被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赤着脚跳下床。月光下她的绣鞋歪倒在踏脚凳旁，鞋尖缀着的珍珠还在微微晃动，折射出柔和的光晕。她踮着脚凑近，发间的茉莉香混着某种甜腻的脂粉香萦绕在林渊鼻尖，“做噩梦了？“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长睫毛在脸颊投下扇形的阴影，鼻尖因为刚睡醒还泛着粉。
林渊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青色道袍，宽袖上银线绣的云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针脚细密得找不到接头。他颤抖着摸向腰间，触到一块温润的玉佩，上面刻着“青衣“二字，玉质通透，隐约能看到里面流动的棉絮。布料细腻的触感和玉佩冰凉的质感都真实得可怕，他忍不住狠狠掐了掐大腿，清晰的疼痛感让他倒吸一口冷气，腿上瞬间泛起红痕。
“这里...是哪里？“林渊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带着一丝连他都没察觉的颤抖。
少女咬着粉嫩的下唇，耳尖泛起红晕：“青州国，青都客栈呀。“她绞着衣角，丝绸面料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昨晚师兄突破炼气三层，庆功宴上喝了三坛女儿红，抱着柱子不肯撒手，然后...“她的声音低下去，从袖中掏出一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帕子边缘还沾着点酒渍，“非要带我来屋顶看星星，还说...“帕子被她绞得变了形，“说要娶我为妻。“
“炼气三层？“林渊抓住这个陌生的词，太阳穴突突直跳，像有虫子在里面钻。他踉跄着扑向房间角落的铜镜，那面黄铜镜子打磨得异常光亮，映出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眉眼还是自己的眉眼，却明显比记忆中年轻许多，约莫只有十八九岁，眉宇间少了几分疲惫，多了些青涩。镜中人束着玉冠，额间还有一道淡淡的金色纹路，正随着他的呼吸微微发光，像一条沉睡的小蛇。
少女从身后轻轻环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背脊上，温热的呼吸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师兄别怕，刚突破境界是容易心神不稳，走火入魔都有可能。“她的声音软糯，带着安抚的意味，“等天亮我们回道观，师父一定有办法帮你稳固修为。“
窗外竹影婆娑，风一吹，竹叶摩擦发出“沙沙“声，远处隐约传来更夫沙哑的梆子声，“咚——咚——……“，一共敲了六下，是巳时了。林渊望着镜中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指尖无意识地抚上太阳穴——那里光滑平整，皮肤下甚至能摸到跳动的血管，根本找不到芯片的痕迹，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青州国...“林渊喃喃自语，突然抓住少女的肩膀，力道之大让对方疼得“嘶“了一声，“现在是什么年份？“
“天元历四百七十二年呀。“少女被他吓到，眼眶微微发红，泪水在里面打转，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师兄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林渊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坐在地。地面上的凉意透过衣料渗进来，顺着脊椎蔓延到全身，他却觉得浑身发烫，像被扔进了蒸笼。所有细节都真实得可怕——少女发丝间茉莉的芬芳、窗外飘来的淡淡炊烟味、甚至膝盖下竹席的凹凸感，还有铜镜边缘那点细微的铜绿。如果这是梦，为何连绣鞋上珍珠的瑕疵都如此清晰？如果这不是梦
他低头看向腰间的玉佩，上面“青衣“二字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光，像是活了过来。芯片背面的“S.G.“在脑海中闪过，苏格那双时而呆滞时而疯狂的眼睛也浮现出来，一个可怕的猜想如同一道闪电劈进脑海：苏格所谓的“新研究“，难道真的让我穿越到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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