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卫东的日子,像是添了柴的炉火,越烧越旺。
贾家的日子,却如同一盆被兜头浇下的冷水,凉到了底。
贾东旭那点工伤赔偿金,本就不算丰厚。贾张氏那双只懂往里扒拉、不懂往外算计的手,买药跟吃糖豆似的,花钱更是如流水,没过多久,那点钱就见了底。
如今,贾东旭那只废了的手还没好利索,连提桶水都费劲。重活是彻底干不了了,在厂里耗着,每个月只能领一点可怜的基本工资。
贾张氏本人,更是个标准的吞金兽,只进不出。
一家几口人的吃喝拉撒,所有重担,都死死压在了秦淮茹那份微薄的收入上。
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墙角的老鼠都瘦得没了影儿。
眼看米缸里最后一点棒子面都快要刮不出来了,贾张氏那双浑浊的三角眼,又开始转动起来,闪烁着算计的光。
这天,屋里弥漫着一股廉价草药和霉味混合的怪气。
秦淮茹刚出月子没多久,身子骨还虚着,脸色蜡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她正抱着孩子,轻轻地哄着。
“淮茹!”
贾张氏一声断喝,声音尖利,吓得襁褓里的孩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把秦淮茹叫到跟前,肥硕的身躯堵住了门口的光,一张老脸拉得老长,活像个讨债的。
“你现在,立刻,就去找一大爷!”
贾张氏的语气不带一丝商量,是纯粹的命令。
“让他在厂里给你安排个活儿!怎么说东旭也是他带出来的徒弟,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一家饿死!”
她往前凑了一步,唾沫星子都快喷到秦淮茹脸上。
“你必须去!听见没有?你要是不去,咱们一家老小,就等着一块儿喝西北风吧!”
秦淮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是气的,也是委屈的。
凭什么?
凭什么你们母子把家底败光了,却要我去低三下四地求人?
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像暴雨前的积云,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一丝血腥味,才把那股汹涌的酸楚强行压了下去。
她不想去。
她不想把最后那点可怜的自尊,也被人踩在脚下。
可怀里孩子的哭声,像一根根针,扎得她心尖发疼。
她低头看着那张皱巴巴的小脸,看着那双因为饥饿而哭得无力的眼睛,所有的骨气和倔强,瞬间土崩瓦解。
她没有选择。
为了孩子,她什么都可以做。
最终,秦淮茹一言不发,默默地给孩子裹紧了襁褓,抱着他,走出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家。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院子里邻居们或好奇或怜悯的目光,像芒刺一样扎在她背上。
她目不斜视,径直走到了中院,站在了一大爷易中海的家门前。
抬起的手,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良久,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终于敲响了那扇门。
“咚、咚、咚。”
门开了,易中海看着门口的秦淮茹,愣了一下。
眼前的女人,面容憔悴得脱了相,眼窝深陷,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襁褓。
那副模样,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易中海的目光落在她怀里那个小小的婴儿身上,心里那点防备和不耐烦,顿时软化了。
他动了恻隐之心。
他想起了贾东旭,那个曾经跟在自己身后,一口一个“师傅”叫着的年轻人。虽然如今有些不成器,但那点师徒旧情,终究还在。
更重要的,是他在这个院里“德高望重”的名声。
见死不救,传出去不好听。
“进来吧。”
易中海叹了口气,侧身让她进了屋。
听完秦淮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明来意,易中海沉默了许久。
最终,他还是点了头。
“行吧,我想想办法。”
事情办起来,费了些周折。
易中海到底是在厂里干了半辈子的八级钳工,人脉还是有的。他舍下老脸,找了几个老关系,终于在后勤处给秦淮茹安排下了一个岗位。
临时工。
工作内容就是洗洗涮涮,打扫卫生,搬运杂物,什么脏活累活都得干。
虽然又脏又累,但一个月下来,好歹能有十几块钱的收入。
对于即将断粮的贾家来说,这无异于一根救命的稻草。
秦淮茹没有资格挑剔。
她为了孩子,只能把所有的委屈和辛酸,都和着血泪,一口一口地咽进肚子里。
“谢谢一大爷……”
她抱着孩子,深深地鞠了一躬。
第二天。
天还没亮透,秦淮茹就起了床。
她从箱底翻出了一身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工服换上。衣服很大,穿在她身上空荡荡的,更显得她身形单薄。
她看了一眼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自己,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
轧钢厂那扇锈迹斑斑的巨大铁门,像一张吞噬人的巨口。
秦淮茹站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从这一天起,她开启了自己那备受争议,也充满辛酸的工厂生涯。
她不知道,自己的出现,即将在这个本就不平静的工厂里,掀起一轮又一轮新的风波。
而这一切,都被不远处,木工房方向的一个身影,尽收眼底。
林卫东站在一堆木料旁,目光平静地看着那个瘦弱的背影消失在厂区深处。
他的眼神里,没有同情,也没有讥讽。
只有一片洞悉一切的淡然。
大戏,要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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