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这不可能！为何会如此？！”
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不似圣人，倒更像一头濒死的困兽。
通天道心剧颤，那亘古不磨，历万劫而不损的圣人之心，此刻正浮现出一道道肉眼可见的裂痕。他死死盯着眼前那条名为“未来”的虚幻长河，眼眶欲裂，血丝从瞳孔深处疯狂蔓延，将整双眼眸染成一片猩红。
长河的尽头，是他无法想象，更无法接受的终极惨剧。
洪荒大陆分崩离析，化作无尽的尘埃与碎片，被冰冷的混沌吞噬。三十三重天阙倾塌，日月星辰熄灭，坠入归墟的黑暗漩涡。亿万万生灵，无论仙魔，无论凡人，都在无声的寂灭中化为虚无，连一丝存在的痕迹都未曾留下。
万物归墟，大道成空。
这比他自己身死道消，比截教万仙阵前覆灭，要痛苦亿万倍！
“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何！”
他猛然扭头，咆哮着质问那个静立于一旁的男人。
陈玄生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的目光似乎并未停留在通天身上，也未曾被那惨烈的未来所动摇。他的眼神深邃，仿佛早已穿透了这条虚幻长河的表象，看到了其背后运转的，那更为古老、更为残酷的真实。
自他降临此界，这般神游于时间线之上的窥探，早已是家常便饭。
开天辟地之初的混沌光景。
三族争霸的血色黄昏。
巫妖二族的末日悲歌。
乃至……这眼前预示的，万物终末的绝对死寂。
一切的因果，一切的隐秘，在他眼中，皆无所遁形。
直到那条承载着绝望未来的虚影，在通天颤抖的注视下，彻底化作光屑，消散于无形，陈玄生才终于收回了目光。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可就是这平淡的声音，落入通天耳中，却不啻于大道天音，每一个字，都化作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元神之上，震得他神魂嗡鸣，几乎溃散。
“你所敬畏，所信奉的天道，早已不是真正的天道了。”
一句话，让通天刚刚燃起的怒火瞬间凝固。
他怔住了。
陈玄生没有给他任何思考与辩驳的余地，继续说道：“早在龙汉初劫之时，此方天道便已被一股域外天魔之气侵蚀。”
“污染，来自根源。”
“如今的天道，早已病入膏肓。它所维持的，不过是一个摇摇欲坠的表面平衡。其本质，只是一个巨大的‘病灶’！”
病灶！
这两个字，让通天浑身一震，一股寒意从元神深处直冲天灵。
“所谓的龙汉量劫，巫妖量劫，乃至……你的封神量劫。”
陈玄生顿了顿，目光落在了通天那张写满惊骇的脸上。
“皆非天道运转之必然。”
“不过是它为了延缓自身的崩溃，而一次又一次，对自己进行的‘刮骨疗毒’。”
“而整个洪荒世界的万千生灵，在你眼中或许是求道者，是同门，是弟子……”
“在它眼中，”陈玄生的声音变得冰冷，“皆是可随时舍弃的药渣！”
轰！
通天只觉得自己的整个认知，整个世界观，在这一刻被一股无可抗拒的伟力，强行撕开，然后揉成一团，狠狠地碾碎！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还未来得及消化这个恐怖到极点的信息，陈玄生便抛出了一个更加直接，也更加残酷的真相。
“至于你的老师，鸿钧。”
这个名字一出，通天本能地绷紧了身体。
陈玄生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毫不掩饰的冷意。
“他以身合道，并非是为了补全天道，更不是什么泽被苍生的无上功德。”
“他是趁着天道病弱，行‘窃天’之举！”
“窃……窃天？”通天的声音干涩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他非但没有去修复天道，反而利用合道的便利，在暗中加速了天道的崩溃与腐朽。”
陈玄生的声音不大，却在空旷的碧游宫内，激起层层回响，字字诛心。
“其最终目的，便是要在天道彻底寂灭、洪荒宇宙本源无主的那一刻……”
“窃取整个洪荒世界！”
“连同所有圣人、亿万万生灵的全部本源，熔于一炉，助他自身完成那最终的、唯一的超脱！”
“为此，他不惜牺牲所有圣人。”
“为此，他不惜葬送整个洪荒！”
轰隆隆——！
这一次，不再是元神嗡鸣。
而是通天整个存在的根基，他的“道”，在这一刻，被彻底引爆！
一万道混沌神雷在他的心中炸响，将他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情感，所有的信仰，炸得支离破碎。
原来……所谓的量劫，根本不是什么天数注定，而是病变天道的苟延残喘！
原来……自己敬爱了无数元会，奉为道之源头，万法之祖的师尊，那慈悲伟岸的合道之举，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他们这些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天道圣人，算什么？
算什么！
不过是养在圈里的肥猪！
只待养肥之后，被那个他们最敬爱的老师，亲手拔去獠牙，敲碎骨头，连同血肉带灵魂，一起吞噬殆尽！
何其可悲！
何其可笑！
通天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化为一片死灰。他身体晃了晃，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那最后一丝对鸿钧的孺慕之情。
那最后一丝对天道的敬畏之心。
那作为玄门圣人，作为道祖弟子的最后一丝幻想与骄傲。
在这一刻，彻底化为了齑粉。
随风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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