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上,那席卷九天的喧嚣与梵唱,在这一刻被彻底抹去。
风停了。
云滞了。
就连那永不停歇的万丈波涛,都诡异地凝固成一幅静止的琉璃画卷。
时间与空间,都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西方教的门人弟子,数以万计的罗汉、菩萨、古佛,尽数维持着前一刻的姿态。
有的双手合十,有的捏着法印,有的口型还停留在某个宏大的梵音字节上。
他们脸上的虔诚与狂热,宛如最精湛的雕塑,被永远定格。只是,那狂热的深处,一丝无法理解的茫然正在疯狂滋生,瞳孔中的神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这死寂,只持续了短暂的一瞬。
“噗——!”
一声沉闷而粘稠的撕裂声,不是从一个人的喉咙里发出,而是从成千上万具躯体中,同时迸发!
那声音汇聚在一起,不像是吐血,更像是一整个世界在他们体内崩塌时发出的哀鸣。
以接引、准提二圣为首,一蓬蓬金色的血雾,骤然喷涌而出!
圣人的血,蕴含着不朽的道则,每一滴都重若星辰。
寻常弟子的血,则是耗费了无数元会苦修而凝练的心头精血。
此刻,这些珍贵无比的圣血与精血,却廉价地化作一场金色的血雨,洒落在那凝固的东海海面之上,发出“嗤嗤”的声响,将那万古不化的玄冰都腐蚀出一个个深坑。
接引道人那张常年疾苦的脸上,第一次失去了所有表情,变得如同死灰。
准提道人更是浑身剧烈地颤抖,脸色在一瞬间褪尽所有血色,苍白得宛如一张浸了水的宣纸。
“三千菩提世界”大阵!
那不仅仅是他们用来降妖伏魔、守护山门的护教大阵。
那是他们二人,结合自身大道,耗费了无数心血,为整个西方教所有门人弟子构筑的信仰核心!是他们整个教派道统与修行理念的具象化根基!
每一个西方教弟子,从入门那一刻起,其元神、其法力、其道途,都与这三千世界紧密相连,从中汲取力量,也为之贡献信仰。
这大阵,就是西方教本身!
然而,就在刚才,陈玄生没有动用任何蛮力,甚至没有展现出一丝一毫的杀伐之气。
他只是站在那里,用一种平静到近乎冷酷的语气,“讲”出了一番道理。
一番将他们整个西方教义,从根源上,从逻辑上,从大道上,彻底剖析、肢解,最终证明其为“虚妄”,斥其为“旁门”的道理!
这比用诛仙剑阵将他们尽数斩杀,要残酷亿万倍!
用无上伟力打破大阵,毁掉的只是“形”。
而现在,被摧毁的,是“道”!是他们安身立命,是他们赖以成圣的根本!
修士的根基,圣人的道心,在这一刻,被那平淡的话语,无情地碾成了齑粉!
“不……”
一声嘶哑的,不似人声的呜咽,从准提的喉咙深处挤出。
“我的道……我的道不是虚妄!!”
他猛地抬起头,一头金色的长发狂乱地披散下来,眼神中充满了血丝与癫狂。他手中的证道至宝七宝妙树,光华明灭不定,那些由无上宝物炼制而成的枝干,此刻竟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仿佛随时都会崩解。
他颤抖地伸出一根手指,那根曾在封神量劫中刷遍万物,不可一世的手指,此刻抖得不成样子。
他指着金鳌岛上空,那道从始至终都云淡风轻,甚至连姿态都未曾变过的身影,用尽了撕裂元神的力气,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
“你……你究竟是谁?!”
“你用的,究竟是何等妖法?!”
在他的认知里,只有最邪恶,最诡异的妖法,才能如此无声无息地摧毁一位圣人的道心!
然而,面对这败犬般的嘶吼,陈玄生甚至连眼帘都未曾垂下半分。
他的目光,根本没有在所谓的西方二圣身上停留哪怕一刹那。
在他眼中,这两位苦心经营无数元会,在洪荒搅动无边风云的天道圣人,与脚下被海风吹拂而起的一粒微尘,并无任何本质上的区别。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下方那成千上万,眼神从狂热变为茫然,又从茫然化为彻底绝望的西方教众。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平淡,清冷,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但这声音,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无上宪威,清晰地贯穿了三十三重天,响彻了幽冥血海,回荡在洪荒三界的每一个生灵心头。
“自今日起,洪荒可有以慈悲渡世、劝人向善的佛教。”
这声音,仿佛得到了天地大道的认可,降下无边玄黄功德。
紧接着,第二句话响起,却又带着斩断一切因果的决绝。
“但,再无以‘度化’为名,行巧取豪夺之实的西方教。”
言罢,他拂了拂衣袖。
那动作轻描淡写,仿佛只是掸去了一点不存在的灰尘。
下一瞬,他的身形便已消失在东海之上,返回了碧游宫之内。
他走了。
只留下那道心寸寸崩裂,连苦心修来的圣人道果都开始出现细密裂痕的西方二圣。
以及那一大群彻底失去了信仰,失去了道途,失去了所有存在意义,如同行尸走肉般茫然无措的西方教众。
他们,还活着。
却又已经死了。
他们还站在东海之上,却已然被整个洪荒世界,彻底遗忘和抛弃,沦为了一个注定将流传亿万年的,最大的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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