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那句带着颤音的疑问，像一颗石子投入了死水。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在入口处那个头发乱翘、脸上还带着茫然惊恐的新“头儿”身上。
祁连脸上的狰狞瞬间变成了毫不掩饰的戏谑和。他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哟！头儿来啦？精神头不错！”那语气，活像在围观动物园里新来的猴子。
安清更是眼睛一亮，迅速掏出他那部特制的、屏幕花花绿绿的平板，手指在上面飞快划拉了几下，镜头精准地对准了陈默。他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棒棒糖在脸颊边顶出一个小鼓包：“早啊头儿！开机画面完美捕捉！这身装备……绝了！”
黎瑾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无声地卸下与那名九爷手下缠斗的姿态，脚尖一点，轻飘飘地退开两步。她的目光如同两柄冰冷的探针，从头到脚扫描着陈默不合身的运动服，扫过他脸上尚未完全褪去的惊恐，最终定格在他微微发抖的膝盖上。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寒气似乎更浓了几分。
被暴打的九爷手下趁机连滚带爬地退到场边，大口喘息，看向陈默的眼神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难以言喻的同情。
止渊抱着手臂，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没有丝毫变化。她的目光在陈默挽了好几圈的、依旧显得拖沓的裤脚上停留了一瞬，眼神似乎更加不耐。“迟到三十七秒。”她再次重复，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祁连的怪笑和安清的咔嚓拍照声，“时间宝贵，开始吧。”她朝着黎瑾的方向，极其干脆地下令：“黎瑾，‘量身定制’的欢迎仪式，可以开始了。”
“量身定制”四个字，她说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黎瑾点了点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如同收到指令的精密机器。她迈开脚步，动作流畅而无声，径直朝着陈默走来。她的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陈默狂跳的心脏上，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陈默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直冲脑门，头皮瞬间炸开，他下意识地想后退，可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钉在原地，背后是冰冷的金属门板，退无可退。
他看着黎瑾那双毫无情绪波动的眼睛越来越近，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在视野中放大……
“等……等一下！要不要先说下规则？或者……先热热身？”陈默的声音干涩发紧，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他脑子里一片混乱，拼命回忆着以前游戏里、电影里看到的格斗架势，手忙脚乱地模仿着摆出一个防御姿态——双腿分开，膝盖微曲，手臂抬起挡在胸前，但那架势歪歪扭扭，毫无章法，充满了外行人强行摆弄的滑稽感。
祁连毫不客气地爆发出更大的哄笑：“哈哈哈！头儿！你这姿势是投降还是准备跳广场舞？”
回应陈默的，是黎瑾骤然加速的身影和她凌空劈下的一记手刀！
没有热身，没有试探，更没有所谓的规则！那手刀快如闪电，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嘶鸣，带着强大的压迫感，目标直取陈默用来格挡的左肩关节！
“啪！”
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撞击声！
陈默只觉得一股根本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砸在自己左臂上，他模仿的防御姿势瞬间土崩瓦解，剧痛如同电流般从肩膀瞬间蔓延到整条胳膊，骨头仿佛都要裂开。
他眼前一黑，闷哼一声，整个人被这股巨大的力量带得向左趔趄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左臂软绵绵地垂了下去，痛得他额头瞬间渗出冷汗，眼前阵阵发黑。
“呃啊……”陈默捂着剧痛的肩膀，疼得龇牙咧嘴。这他妈就是“量身定制”？这是要把他直接量进棺材里吧？！他刚想开口抱怨，甚至想摆烂不干了——
“别闭眼！废物！”祁连那如同炸雷般的咆哮紧跟着就劈了过来，震得陈默耳膜嗡嗡作响，“挨打都不会！？眼睛给我睁开！看她的动作！蠢货！”
陈默被吼得一个激灵，强烈的求生欲暂时压过了疼痛，他猛地睁开眼，咬牙死死盯住再次逼近的黎瑾！
黎瑾的进攻如同狂风骤雨，毫不间断，她根本不给陈默任何喘息和思考的机会，侧踢如鞭扫向陈默的腰腹。
陈默下意识地想学着电影里那样后跳躲闪，动作笨拙又匆忙，结果根本没跳起来，反而把自己绊了个趔趄。黎瑾的脚尖几乎是擦着他的肚皮扫过，带起的劲风刮得皮肤生疼。紧接着是快如闪电的直拳，目标是陈默的面门，陈默慌乱中抬起还在剧痛的左臂试图格挡。
“砰！”拳头精准地砸在他小臂的肌肉上，一股钻心的酸麻感瞬间传遍整条手臂，骨头都在呻吟。他被打得连连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五脏六腑都跟着一震。随后是反手肘击、低扫腿、擒拿手……
陈默完全成了一只被扔进飓风里的破麻袋！
他所有的反应都只剩下本能——抱头、缩身、惨叫、毫无章法地乱挥手臂试图阻挡。祁连的咆哮如同背景音效般不断轰炸着他的神经：“下盘！稳住下盘！猪都比你站得稳！”“挡？你那叫挡？挠痒痒呢！”“躲！看准了再躲！你是木头桩子吗？！移动！动起来！”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他身上。
汗水瞬间浸透了那身不合身的运动服，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肩膀、手臂、腰侧、大腿……被击中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
他大口喘息着，喉咙里全是铁锈般的血腥味，肺叶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被打痛的肋骨。视线因为疼痛和汗水变得模糊，耳朵里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心跳声和祁连那地狱般的咆哮。
“嗷！”又是一记精准的扫腿命中他的大腿外侧，陈默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噗通”一声重重地趴倒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身体蜷缩成一团，只剩下剧烈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脸颊贴在冰凉的地面上，那点凉意丝毫无法缓解全身叫嚣的疼痛和深入骨髓的疲惫。他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骨头在哀嚎。
安清兴奋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伴随着平板拍照的咔嚓声：“精彩！太精彩了！头儿这‘平地摔跤’的表情绝了！痛苦中带着点无辜，迷茫中透着点倔强！素材爆棚啊！回头给你剪个‘万面X地狱训练24小时’高清纪录大片！”
训练场中弥漫着汗味、橡胶味和一丝淡淡的血腥气。黎瑾停下了攻势，静静地站在距离陈默几步远的地方。她微微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胸口只有极其轻微的起伏，额头上甚至看不到一丝汗迹。那双冰冷的眼睛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地上如同一滩烂泥的陈默，仿佛在评估一件破损的兵器。
祁连抱着胳膊，脸上的戏谑收敛了一些，但眼神依旧挑剔得像在菜市场挑拣烂菜叶：“啧，废物点心。这身板，这反应……”他摇了摇头，语气满是嫌弃，“比楼下新来的杂役都不如！黎瑾你刚才那几下收着力没？我看他骨头都没断一根！”
黎瑾的目光扫过陈默因急促呼吸而剧烈起伏的背部，又落在他因为疼痛而无意识微微抽搐的小腿上。
她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波澜，如同冰冷的溪水流过：“本能反应……比预估快一线。”她顿了顿，补充道，“闪避意图明确，肢体协调性……及格线以下。力量——”她看了一眼祁连，吐出两个字，“零。”
“零？”祁连夸张地掏了掏耳朵，“啧，听见没头儿？黎瑾说你菜得惊天动地！”他走到陈默身边，用他那穿着厚重作战靴的脚尖轻轻踢了踢陈默因蜷缩而拱起的屁股，“喂，死了没？没死吭一声！这点强度就趴窝了？”
陈默只觉得全身骨头都散了架，每一块肌肉都在尖叫着抗议。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救护车！他现在满脑子只剩下这三个字在疯狂闪烁！
就在这时，一直抱臂旁观的止渊走了过来。她的靴子踩在金属地板上，发出清脆规律的声响，停在陈默趴伏的脑袋前方。陈默努力抬起被汗水糊住的眼睛，视线模糊地只能看到她那修长的黑色裤腿和锃亮的靴尖。
“起不来么？”止渊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的陈默，“光靠脑子是不够的，不然逃命的时候连跑的力气都没有。要是不想死得太早，每天都要来这儿训练。”她说着弯下身子直接将陈默从地上拽了起来。
陈默踉跄几步站稳脚跟，又感受着全身无处不在的剧痛，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涌上心头。他勉强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用尽全身力气悲鸣道：“我现在最要紧的事……是叫救护车啊大姐！！”声音带着颤抖和哭腔，充满了被毒打后的绝望控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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