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真?”
林轩心中巨震,这个名字与记忆碎片中罗文松的那位挚友“张子清”仅一字之差,且同样身负道门传承,这绝非巧合!眼前这个宛如谪仙临世般的年轻道人,极有可能就是那位民国驭鬼者的后人!
那古老差役听到这个名字,帽檐下的阴影微微波动,似乎也想起了什么,冰冷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审视:“龙虎山…张氏?没想到,那一脉还有传人存世…而且,竟能寻至此地。”
张子真翩然落在纸船另一端,与林轩、“辛”呈三角之势。他周身那层淡淡的金光将冥滩的阴煞之气隔绝在外,使得这小纸船成了污秽黑海中唯一的净土。他对着古老差役打了个稽首,姿态从容,仿佛并非身处绝地,而是漫步于自家庭院。
“守墓人前辈。”张子真语气恭敬却不卑微,“贫道循祖师手札记载与血脉感应,耗费十载,方勘破邮局外围迷障,侥幸寻得这冥滩入口。惊扰之处,还望海涵。”
守墓人!原来这个与古井融为一体的古老存在,被称为守墓人!
守墓人冷哼一声,并未因他的礼数而缓和态度:“龙虎山的手伸得太长了!此地非尔等道门该涉足之处,速速离去!”他手中的断戈依旧散发着惨烈煞气,与张子真那纯正平和的玄门道韵形成了鲜明对比。
张子真微微一笑,目光却转向那再次开始剧烈沸腾、并发出阵阵沉闷咆哮的井口:“前辈,眼下似乎并非计较门户之见的时候。‘井’下的东西,似乎被彻底激怒了。是因为路引的气息?还是…有其他缘故?”他的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林轩。
林轩感到怀中的怀表空壳震动得愈发剧烈,仿佛要脱体而出,投向那被封印的井口。它似乎在渴望井中的某种东西,而这种渴望,正极大地刺激着井下被封印的存在!
轰隆隆——!!!
整个冥滩彻底暴动起来!
黑色的井水不再是沸腾,而是如同海啸般冲天而起!无数张由污水构成的、扭曲痛苦的巨脸在黑水中沉浮咆哮!那缠绕井口的万千锁链疯狂绷紧、抖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上面悬挂的黑色符箓接二连三地爆碎!
一股无法形容的、足以吞噬一切的绝望怨念混合着最原始的混沌气息,如同实质的冲击波,从井口喷涌而出!
“不好!封印松动加剧!”守墓人声音首次带上一丝惊怒,“必须立刻加固!”
他猛地将断裂青铜戈插在锁链之上,双手急速结印,身上那些黑色符文刺青亮到极致,试图引动整个封印大阵的力量压制暴动。
但井下的反抗力量超乎想象,黑色的水柱如同巨拳,一次次冲击着封印,锁链崩得笔直,火星四溅!
纸船在狂暴的能量冲击下如同怒海中的一片树叶,疯狂摇摆,枯枝的白光明灭不定,随时可能熄灭!
“这样下去不行!”张子真面色一凝,脸上的从容终于被郑重取代,“守墓人前辈,仅凭封印自身和您一人之力,恐难压制此番暴动!请允许晚辈助一臂之力!”
他不再多言,手腕一翻,那柄青玉剑鞘中的古朴长剑赫然出鞘三寸!
铮——!
更加清越嘹亮的剑鸣响彻冥滩!剑身并非金属,而是一种温润如玉、却蕴含着无上锋锐与破邪神能的青色材质,上面用古篆刻着两个小字——“镇岳”!
剑出三寸,煌煌金光如同烈阳爆发,化作一道巨大的金色光柱,直接笼罩向喷涌的井口!
嗤——!!!
黑水与金光激烈碰撞,发出腐蚀般的剧烈声响!无数扭曲的鬼脸在金光中尖啸消融!那喷涌的势头竟然被这纯正浩大的道家金光强行压制下去了些许!
“哼!纯阳道力…倒是这些污秽之物的克星…”守墓人冷哼一声,手上印诀却未停,趁此机会全力催动封印。有了张子真的助力,那岌岌可危的封印暂时稳定了几分。
但井下的反抗仿佛无穷无尽,更多的黑水裹挟着令人心智疯狂的怨念不断冲击,金光与黑水陷入僵持,张子真额头也微微见汗,显然支撑得并不轻松。
“还不够!”张子真忽然看向林轩,目光锐利,“这位兄台!你手中的‘判官笔’虽残,却蕴含一丝阴阳秩序本源之力!此力对稳固封印、安抚怨念有奇效!请助我二人一臂之力!将你的力量注入井口封印!”
林轩一怔。判官笔?注入封印?他根本不知道如何运用!
“我…我不知道怎么做!”林轩实话实说,他能感觉到判官笔的微鸣,却难以主动驱使。
“遵循本能!感知那口井!将笔指向它!想着‘界定阴阳,安抚亡魂’!”张子真急促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情况危急,容不得犹豫!林轩一咬牙,举起那支残破的暗红色判官笔,将所有精神集中在那沸腾的井口,心中不断默念张子真所说的八个字,同时将体内最后一丝力量毫无保留地注入笔中!
判官笔那乌黑的笔毫,骤然亮起一抹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凝实的暗银色光芒!
这光芒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安定与梳理的力量波动!
笔尖遥指井口——
嗡…!
那疯狂冲击封印的黑色水柱,在接触到这抹暗银色光芒的瞬间,竟然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凝滞!那些扭曲咆哮的怨念鬼脸,也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抚慰了一下,狰狞之色稍减!
虽然效果微弱,转瞬即逝,但却真实存在!并且与守墓人的封印之力、张子真的纯阳道力形成了某种互补!
“有效!”张子真眼中精光一闪,“不要停!”
守墓人似乎也略显诧异地瞥了林轩一眼,手中印诀变化,开始有意引导林轩那微弱却本质特殊的“秩序”之力,融入封印网络之中。
三人合力之下,那暴动的井口终于被一点点重新压了回去!沸腾的黑水平息,锁链缓缓回落,虽然依旧绷得很紧,但至少暂时脱离了即刻崩溃的危险。
冥滩重新恢复了那死寂的模样,只是空气中残留的能量乱流和那若有若无的疯狂咆哮,证明着刚才的惊险。
纸船上,三人都是气息不稳。守墓人身影黯淡了几分,身上的符文刺青光泽微弱。张子真还剑入鞘,周身金光收敛,脸色有些苍白。林轩更是几乎虚脱,握着判官笔的手颤抖不已。
短暂的沉默后,守墓人率先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之前的拒人千里:“龙虎山的小子…你冒险来此,究竟所为何事?不要说什么加固封印的冠冕之话。”
张子真整理了一下道袍,恢复了几分云淡风轻,微笑道:“前辈明鉴。贫道此行,其一确为加固封印尽绵薄之力,祖师手札中有载,往生井关乎阴阳平衡,万不可有失。其二…”
他的目光再次转向林轩,变得深邃起来:“…是为寻人。”
“寻人?”
“寻一位…身负‘判官’宿命,能引动‘往生路引’,或许能解开这末日僵局的有缘之人。”张子真的话语清晰地指向林轩,“看来,贫道似乎找对人了。”
林轩心中一动,果然冲着自己来的!
“哼,宿命?有缘?”守墓人冷笑,“不过是又一个被卷入漩涡的可怜虫罢了!小子,你身上那点微末的‘秩序’之力,在这滔天大劫面前,连萤火都算不上!”
“星星之火,亦可燎原。”张子真语气平和却坚定,“更何况,他并非独自一人。”他看向林轩,正式发出邀请:“这位兄台,此地非谈话之所。若不嫌弃,可愿随贫道离开冥滩,寻一安全处细谈?或许,我们能解答彼此的一些疑惑。”
离开冥滩?林轩看向那无尽的黑暗和脚下诡异的纸船,他当然想离开,但…
“她怎么办?”林轩指向船尾因失血和惊吓几乎昏迷的“辛”。
张子真看了一眼“辛”,微微蹙眉:“煞气入体,伤及本源…带她一起走吧,龙虎山的丹药或可缓解她的伤势。”
就在这时,那守墓人却突然对着林轩再次开口,抛出了一个惊人的信息:
“小子,你胸前那‘旧印’空壳…好生利用。它并非只是‘钥匙’或‘容器’…若能寻回散落的‘碎片’补全,或能…‘映照黄泉’,甚至…‘暂代轮回’…”
映照黄泉?暂代轮回?!
林轩震惊地看向守墓人,但他已经重新坐回锁链之上,身影与古井融为一体,仿佛从未开过口,只留下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在空气中回荡。
张子真闻言,眼中也闪过一抹极深的讶异,若有所思地看了林轩的胸口一眼。
“我们该走了。”张子真不再耽搁,手中掐诀,那柄“镇岳”剑再次发出一声轻鸣,剑尖指向虚空某处,“路引之光即将熄灭,贫道以此剑暂时劈开一条归路,请紧随其后!”
说罢,他率先化作一道金光,冲向剑光所指之处。
林轩不再犹豫,背起几乎失去意识的“辛”,紧握判官笔,紧随那道斩破黑暗的金色剑光,纵身跃入那片被强行撕开的、光影扭曲的通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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