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拉长,又仿佛凝固了。
林轩的思维在极致的恐惧中疯狂运转,几乎要炸开。他看到那高大黑影空洞的“目光”锁定了李倩,看到那只枯槁的手缓缓抬起,对准了她身旁那扇锈迹斑斑的单元铁门。
下一个瞬间,那诅咒的敲门声就会响起,而李倩,就会像王斌一样,变成一具僵硬的尸体!
不能听!绝不能让她听到!
几乎是一种本能,林轩的身体先于思考做出了反应。他并非扑向敲门鬼,那无异于自杀。而是猛地向前一撞,将完全吓呆了的李倩狠狠撞向旁边那堆满是碎砖和水泥块的建筑垃圾!
“砰!”
两人狼狈地摔进杂物堆,发出一片哗啦的声响。
几乎在同一时刻——
咚!!!
一声难以形容的巨大敲门声,猛地在那扇铁门上炸开!
那声音不再是沉闷,而是带着一种撕裂耳膜的尖锐和狂暴,仿佛蕴含着某种被触怒的意志。声音化作实质般的冲击波,肉眼可见地,那扇厚重的铁门中央猛地向内凹陷下去一个巨大的手掌形状的坑洞,周围的墙壁簌簌落下灰尘!
无形的灵异力量如同水波般扩散开来。
“呃啊!”林轩即使已经扑倒,仍感觉像是有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自己的后脑勺上,眼前一阵发黑,耳朵里嗡鸣不止,一股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浸透全身,几乎要冻结他的血液和思维。他体内的灵异力量自主地剧烈躁动,疯狂对抗着这外来的诅咒,才让他勉强保持住一丝清醒。
被他压在身下的李倩情况更糟,她猛地喷出一小口血,血沫溅在灰尘里显得格外刺眼。她的眼神涣散,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脖子上佩戴的一个小巧玉佛挂坠“咔嚓”一声碎裂开来。
是那件护身的灵异物品替她挡下了这必死的一击!但物品也彻底毁了。
敲门鬼似乎因为这志在必得的一击落空而产生了片刻的“迟疑”,那抬起的手僵在半空,空洞的“目光”缓缓转向杂物堆。
“跑!!!”
林轩嘶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从杂物堆里翻滚起来,同时一把抓住几乎快要昏厥的李倩的胳膊,拖着她玩命地向后狂奔!
根本顾不上方向,只求远离那个恐怖的身影!
身后的雾气剧烈翻腾,那股冰冷彻骨的压迫感再次暴涨,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他们没有回头,但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东西…跟上来了!
它的速度并不快,但那缓慢而坚定的脚步声,以及随时可能再次响起的敲门声,比任何急速的追杀都更令人绝望!
“这边!”林轩眼角瞥见旁边两栋楼之间有一条狭窄的缝隙,几乎是拖着李倩挤了进去。
缝隙尽头是一小片杂草丛生的空地,角落里有一个低矮的、用石棉瓦搭成的破烂棚子,似乎是以前居民用来堆放杂物的。
追兵的脚步声还在外面回荡,并且越来越近。
“进…进去!”林轩喘着粗气,将虚弱不堪的李倩一把塞进那勉强能容人的棚子深处,自己则蜷缩在外侧,用身体挡住入口,同时猛地熄灭了手电。
黑暗再次降临。
两人紧紧靠在一起,能清晰地听到彼此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林轩死死盯着缝隙入口处,手心里全是冷汗,那瓶红色的液体已经被他攥在手中,随时准备泼出去。
沉重的脚步声在外面停顿了一下。
然后,开始靠近这条狭窄的缝隙。
咚…咚…
每一下,都踩在两人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林轩能感觉到,李倩的身体在剧烈颤抖,她拼命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那高大的黑色轮廓,缓缓地出现在了缝隙的入口处,几乎完全堵住了光線。它停了下来,似乎是在感知着什么。浓雾伴随着它一同涌入,让本就狭窄的空间变得更加窒息。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林轩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然而,几秒之后,那黑影似乎并未发现他们,或者是这条狭窄的缝隙并不符合它“敲门”的某种规律。它缓缓地转过身,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慢慢地远去了。
直到那脚步声和压迫感彻底消失,两人几乎虚脱般地软倒下来。
“咳…咳咳…”李倩剧烈地咳嗽着,又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脸色苍白如纸,“…谢…谢了…差点就…”
“省点力气。”林轩打断她,重新打开手电,光线下她的脸色糟糕透了,“你的伤怎么样?”
“还…死不了。”李倩艰难地坐直身体,“玉佛没了…下次再听到那声音,我必死无疑。”
林轩沉默地检查了一下周围。这个棚子很小,堆满了各种破烂:生锈的铁桶、腐烂的木板、几个空花盆。
他的目光忽然被角落里的东西吸引。
那是一个半埋在碎砖和枯叶下的…皮质小盒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霉斑,但材质似乎相当不错,没有被完全腐蚀。
在这种地方,出现这样一个物件,显得格外突兀。
林轩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伸手将它扒拉了出来。吹掉上面的灰尘,露出暗棕色的皮质,盒盖上似乎还刻着模糊的花纹。
他尝试着掰了一下,盒盖的搭扣早已锈死。
他皱了皱眉,从靴子里抽出一把特制的匕首,用刀尖小心翼翼地撬动锈蚀的搭扣。
李倩紧张地看着他,又警惕地望了望缝隙外面。
“咔哒”一声轻响,搭扣被撬开了。
林轩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了盒盖。
盒子里衬着已经发黑发脆的红色丝绒,中间静静地躺着一块怀表。
一块老式的黄铜怀表,表链早已断裂。表盖紧闭,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繁体的汉字——
【羅】
就在林轩的指尖触碰到那冰冷表壳的一瞬间!
异变陡生!
眼前的破烂棚子、身边的李倩、狭窄的缝隙…周围的一切景象瞬间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破裂、消散!
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的力量猛地将他的意识向下拉扯!
喧闹的人声猛地灌入耳朵,伴随着老式自行车的铃铛声。
夕阳的光线温暖而刺眼。
林轩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热闹的、充满民国风情的街道上,两旁是灰砖砌成的骑楼,店铺招牌是繁体字,行人穿着长衫或旗袍。
而他,正不受控制地向前走着。
不,不是“他”。
是他的视角,正依附在另一个“人”身上。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穿着一件质地不错的深色长衫,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
“文松兄,此次前往鬼邮局轮值,万事小心。”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旁”响起。
林轩(或者说他附身的这个人)微微侧头,看到一个戴着圆框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脸上带着关切。
“放心,子清兄。”他听到“自己”开口,声音沉稳温和,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不过是例行加固罢了。倒是你那边,关于‘那片坟场’的异动,调查需更加谨慎。”
“我省得。”被称作子清兄的男子叹了口气,“多事之秋啊…听说沿海那边也不太平,‘船’似乎又要来了…”
“船?”
“嗯,载满亡魂的幽灵船…只是传闻,但愿不是真的。”子清兄摇了摇头,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锦囊递给“林轩”,“拿着,新绘的‘镇符’,或许能用上。”
“多谢。”“林轩”接过锦囊,妥善收好。他能感觉到“自己”心中那份沉重的责任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就在这时,“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长衫的内兜,从里面取出了那块…黄铜怀表。
“他”拇指摩挲着表盖上那个“羅”字,打开表盖看了一眼时间,然后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包含着太多复杂的情绪——疲惫、牵挂、以及一种近乎预知的决绝。
“时间不早了,我该动身了。”“林轩”说道,将怀表小心地收回内兜。
“保重!”
“保重!”
景象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
林轩猛地抽回手,仿佛被那怀表烫伤了一般,心脏狂跳不止,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他发现自己仍然蜷缩在那个破烂的棚子里,旁边是一脸惊疑不定的李倩。
刚才那是…?
回响?记忆碎片?
那个被称为“文松兄”的人…就是罗文松?敲门鬼的前身?而这块怀表,是他的东西?
“你怎么了?”李倩看着他瞬间苍白的脸色和失神的表情,紧张地问道,“你刚才好像…僵住了好几秒。”
林轩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死死盯在手中那块冰冷的怀表上。
黄铜表壳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泽,那个“羅”字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悲哀与重量。
他明白了。
老陈的警告,邮局的任务,致命的敲门声,还有这枚意外发现的怀表…
这一切,绝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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