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野摘下耳机的时候，手指在颤抖。
直播间的弹幕还在疯狂滚动，他盯着屏幕上自己泛红的眼睛，喉咙发紧。刚才那番话冲出口时，像有股力气从胸口炸开，压都压不住。他说陆沉靠止痛药撑着上综艺，说他录节目中途被扶走，说医生开了三个月的镇痛处方，却被公司要求“节省使用”。
他说完就关了直播，但已经晚了。
陈砚舟站在指挥室主控台前，终端画面正回放最后一分钟的直播片段。技术组刚完成数据抓取，热搜预判模型显示，“陆沉止痛药”关键词正在急速爬升，预计十五分钟内冲进前十。
沈知意快步走进来，手里拿着平板。“平台还没删，但星耀法务已经联系三家主流媒体撤稿请求。”
陈砚舟没动，目光落在回放画面上周野的脸。那不是冲动，是压抑太久后的决堤。他想起三天前心理评估报告里的备注：情绪负荷接近阈值，建议减少公开发言频率。
他按下了通讯键。“让周野先去休息室，不要接任何采访。”
“他们要是追问他证据呢？”沈知意问。
“证据在我们手上。”陈砚舟调出医疗日志备份，页面跳转到陆沉近半年的就诊记录，“三甲医院神经内科，每月定期复诊，诊断为慢性神经性疼痛，处方药为缓释类镇痛剂。每次取药量不足标准剂量的百分之六十。”
他放大一条后台调取的内部邮件截图：“星耀行政部批注——‘控制用药频次，避免依赖性曝光’。”
沈知意迅速记下时间戳和编号。“这个能用吗？”
“不能直接发。”陈砚舟关闭窗口，“但我们可以通过匿名渠道透露给医药口记者，让他们自己查证。”
他转头看向另一块屏幕，弹幕扩散路径图已经生成。最早转发这条消息的是两个电竞圈博主，随后一名娱乐探店主播截取片段配上文字：“原来顶流是靠吃药撑场子？”转发量瞬间破万。
“他们不需要我们站出来。”他说，“只要有人开始问，火就会烧起来。”
话音未落，终端提示音响起。技术组同步更新了舆情趋势：#陆沉健康危机#进入热搜前五，相关话题阅读量两小时内突破四亿。
沈知意正要说话，会议室门被推开。战队助理神色紧张地递来一份文件：“星耀刚发来的正式函件，指控Wild散布不实信息，损害艺人声誉，要求我们二十四小时内公开道歉，并对选手做出处理。”
陈砚舟接过文件扫了一眼，轻轻放在桌上。“谁打来的？”
“是他们的商务总监，说如果拒绝，立刻终止所有合作项目，包括即将签约的联名赛事赞助。”
“那就等他们断。”陈砚舟坐回椅子，手指轻敲机械表冠，“把会议录音准备好。”
助理愣了一下。“哪个？”
“上个月陆沉续约谈判那次。”陈砚舟盯着屏幕，“星耀内部讨论‘艺人状态管理方案’的部分，剪一段三十秒就够了。”
不到三分钟，音频文件传到了终端。陈砚舟点播放，声音清晰传出：“……他现在疼得睡不着，但我们不能让他停。等热度再涨一波，正好安排‘突发休养’新闻，既合理又赚同情分。”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沈知意抬头：“这是他们自己说的？”
“原话。”陈砚舟暂停播放，“再调取酒店监控的时间轴，标注药品被收回的三次记录。”
画面切换，一组时间线并列呈现：陆沉入住酒店后，药瓶分别于第十四天、第二十八天、第三十六天从房间取出，每次间隔两周，均由星耀后勤人员登记带走。
“他们拿走药的时候，有没有留下替代品？”沈知意问。
“没有。”陈砚舟放大监控细节，“反而在他房间加装了摄像头，覆盖床铺和门口区域。”
沈知意咬了下笔帽。“这不是健康管理，是监控崩溃过程。”
陈砚舟没回应，而是打开一份新文档，快速起草了一份协议草案。标题写着《演艺人员用药备案与监督机制（建议版）》，条款中明确要求：所有处方药使用必须登记流向，医嘱调整需经第三方审核，禁止以任何形式限制合理用药。
他将文件命名保存，随即拨通星耀商务总监的加密线路。
对方接得很快。“陈经理，希望你明白现在的处境。”
“我很明白。”陈砚舟声音平稳，“你们想要我们封口，可以。但得先签这个。”
“什么东西？”
“一份合同。”他说，“保证以后每个签约艺人的用药情况全程透明，接受独立监督。你们签了，我就让周野道歉。”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在开玩笑？”
“不是玩笑。”陈砚舟看着屏幕上的协议，“你们怕舆论发酵，我怕选手下次说得更多。不如做个交易——你们公开承诺改革，我帮你们把火压下去。”
“你觉得这种事能谈条件？”
“我不是在谈。”陈砚舟关掉通话界面，转头对助理说：“把录音片段和监控时间轴打包，发给五家财经媒体的调查组。主题定为‘资本如何计算艺人的疼痛成本’。”
沈知意已经打开新报道框架。她将陆沉的药物记录与此前整理的资产抵押、行程轨迹并列排布，形成一条新的叙事链：从身体控制到财务锁死，再到社会关系剥离。
“公众现在只看到他在吃药。”她说，“但如果知道这是系统性的消耗策略，反应会不一样。”
“那就让他们看清。”陈砚舟调出三张可视化长图，“把八亿债务换算成普通人需要还多少年，把三套房抵押状态做成动态示意图。”
他指着其中一张图：“写一句标题——‘他连疼的权利都被赊账了’。”
沈知意记下这句话，转身去整理稿件。
几分钟后，苏燃的社交账号更新了一条动态：“我们训练到吐都有队医守着，陆哥连止痛药都要省着吃？”
配图是一张模糊的后台照片，隐约能看到陆沉坐在椅子上，手扶额头，旁边桌上放着空药盒。
这条动态十分钟内转发破万。
陈砚舟看着数据曲线持续上扬，#陆沉健康危机#已升至热搜第二，平台开始推送相关合集页。多家媒体账号陆续发布追问：“艺人用药是否应纳入监管？”“公司是否有权干预医疗行为？”
他调出星耀官网，发现陆沉个人页面已被悄然下线。
“他们在准备切割。”沈知意说。
“还不够。”陈砚舟打开另一份文件夹，里面是几段未公开的访谈录像片段，拍摄于一年前某档综艺录制现场。画面中陆沉走路明显跛行，工作人员搀扶其离场，制片人低声说：“别报备伤情，按正常流程结算。”
他选中一段，标记为待推送素材。
沈知意走到他身边。“下一步怎么走？”
“等。”陈砚舟盯着屏幕，“等他们主动找上来。”
话音刚落，终端再次震动。星耀法务发来新消息：愿意重启谈判，提议双方线下会面，商讨“共同解决方案”。
陈砚舟冷笑一声，调出伪造的健康管理协议副本。“让他们派代表来基地谈。就说这次，我想当面签字。”
沈知意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低头继续完善报道内容。
十分钟后，苏燃的消息又来了：“周野在休息室一直没出来，要不要去看看？”
陈砚舟起身，穿过走廊来到休息区。门虚掩着，他推开门，看见周野坐在角落，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内侧的战术纹身。
“你还好吗？”陈砚舟问。
周野抬起头，眼神有些涣散。“我说那些话……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是麻烦。”陈砚舟走近，在他对面坐下，“是你看到了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我只是……看不下去。”周野声音哑了，“他以前也打职业，比我早几届。那时候我看他比赛，觉得他是光。现在他们把他当成耗材，用完就扔，连药都不让好好吃。”
陈砚舟静静听着。
“你们在做的事，是不是就是为了不让这种事再发生？”
“是。”陈砚舟说，“所以你不该道歉。”
周野闭了闭眼，肩膀微微松下来。
陈砚舟站起身，临走前说：“接下来可能会更乱。但你要记住，你说的每一句话，我们都接得住。”
回到指挥室，大屏上的热搜排名已经刷新。#陆沉健康危机#跃居第一，平台开启专题页面，数千条评论涌入。
沈知意合上平板。“稿子ready了，随时可发。”
陈砚舟点头，目光落在下一阶段行动计划上。他打开通讯列表，找到一个备注为“心理干预组”的号码。
“准备让医生入场。”他说，“明天发布会现场，必须有人听得到他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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