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墟的雪总带着股清冽的寒气，符青云踩着及膝的积雪，指尖抚过崖边的冰棱。冰棱折射着天光，映出他鬓角凝结的霜花，也映出竹篮里那半片蕉叶残卷——卷首的“昆仑墟”三字已被寒气浸成淡蓝色，像冻在冰里的溪流，顺着叶脉纹路缓缓流动。
“先生，这雪都没到膝盖了，那‘冰叶草’真能在这种地方开花？”阿蕉裹紧了羊皮袄，呼出的白气立刻凝成小冰晶，落在睫毛上，“张老丈说冰叶草三千年一开花，花瓣能凝住罡风里的‘冰露’，画出来的符连金石都能冻裂，玄符阁的人肯定也冲着这个来的。”
符青云弯腰拨开积雪，露出底下层薄如蝉翼的冰壳。冰壳下，几株细弱的绿色茎秆正倔强地向上伸展，顶端顶着米粒大的花苞，被冰晶裹着，像嵌在玉里的翡翠。“就是它们了。”他眼中亮起光，指尖的温度透过冰层传过去，花苞竟轻轻颤动了一下，“冰叶草的根扎在万年冰川里，靠吸收地脉的阳气存活，寻常寒气伤不了它们。”
阿蕉凑近了看，忽然指着远处的冰谷：“先生你看！那里有炊烟！”
冰谷的阴影里，果然飘着缕淡灰色的烟，在风雪中时断时续。符青云将残卷往怀里按了按，握住阿蕉的手腕往冰谷深处退：“昆仑墟人迹罕至，哪来的炊烟？是玄符阁的人在设伏。”
话音刚落，冰谷两侧突然滚下无数冰砣，砸在雪地上激起漫天雪雾。二十多个黑衣人从冰洞里钻出来，为首的黑袍人举着柄冰符剑，剑身泛着幽蓝的光，显然是用万年寒冰淬炼过的法器。“符青云，别躲了。”他的声音裹着风雪，带着股刺骨的寒意，“交出残卷，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符青云认得他——是玄符阁的执法长老，去年在胡杨林被打断手腕的那个，此刻他的袖管空荡荡的，显然没接好。“看来胡杨林的教训还不够。”符青云拽过根悬在崖边的冰棱，指尖在冰面上快速划过，冰棱立刻化作把透明的冰剑，剑身上凝着层细密的霜花，“你们就这么想要冰叶草的冰露？”
“‘承露真符’缺的最后一味引子，就是这冰露。”执法长老狞笑着挥剑，冰符剑划过雪地，激起道蓝色的剑气，“等我炼成真符，整个符道江湖都得听玄符阁的！”
符青云举着冰剑迎上去，两剑相碰的瞬间，蓝色剑气突然炸开，化作无数冰针射向他面门。他早有准备，侧身时拽过片冰叶草的叶子，叶片上的冰晶在他掌心化作层水膜，将冰针尽数挡在外面，水膜上还浮现出淡淡的符纹——是“柔水符”，取冰川融水之柔，专卸金石的刚猛。
“雕虫小技！”执法长老又挥出三道剑气，冰谷两侧的冰层突然崩裂，露出藏在里面的符阵，阵盘上刻满火焰纹，却泛着幽蓝的光，“这是‘冰焰符阵’，能把寒气凝成火，烧得你连骨头渣都不剩！”
符青云望着阵盘上跳动的蓝火，突然笑了：“你可知冰焰的根，是寒气？”他将冰叶草的叶子往空中一抛，同时捏碎了竹篮里的“凝露酒”——酒液遇寒立刻化作白雾，与冰叶草的灵气缠在一起，在阵盘上空凝成个巨大的冰莲，莲瓣上的符纹流转着，像给阵盘盖了层冰罩。
冰焰撞在冰莲上，发出“滋啦”的响声，蓝火竟像被浇了冷水般萎缩，阵盘上的火焰纹也渐渐黯淡。执法长老看得目瞪口呆：“不可能！冰焰怎么会怕冰？”
“因为你的冰焰是死的，我的冰莲是活的。”符青云缓步走近，冰叶草的叶子在他掌心化作道绿光，钻进阵盘的缝隙里，“它吸了三千年的地脉阳气，最懂阴阳相生的道理——你用邪法逼寒气成火，违背了天道，自然不堪一击。”
说着，他突然将残卷按在阵盘上。残卷上的“承露真符”图谱突然亮起，与冰莲的符纹严丝合缝，冰叶草的花苞在这一刻齐齐绽放，淡紫色的花瓣层层展开，托着颗晶莹的冰露，在阳光下泛着七彩的光。
“是冰露！”阿蕉惊呼，看着冰露顺着残卷的纹路流淌，图谱上最后一块空白被填满，整个符纹突然活了过来，像条游龙在卷上盘旋。
执法长老见状，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陶罐，罐子上贴着张黄符，符纸边缘泛着血光。“既然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他掀开罐盖，一股腥气立刻弥漫开来，罐中竟装着暗红色的液体，“这是用百种毒冰熬的‘蚀冰水’，能融掉万年冰川，我看你的冰莲怎么挡！”
符青云眼神一凛，将残卷往阿蕉怀里一塞：“带着残卷往后退！”他自己则冲向陶罐，指尖在雪地上快速画符，无数冰棱从地下钻出，在他身前织成张冰网，网眼间的符纹流转着，正是“承露真符”的雏形。
蚀冰水泼在冰网上，发出刺耳的嘶鸣，冰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却在消融的同时生出新的冰棱，始终保持着完整的形状。符青云咬着牙，将更多的灵力注入冰网，他能感觉到冰叶草的灵气顺着脚底涌上来，与他的灵力缠在一起，像条源源不断的溪流。
“你在耗灵力！”执法长老见状大笑，“等你灵力耗尽，就是你的死期！”
符青云没理会，只是望着残卷上流转的符纹，突然明白了“承露”的真谛——不是强要留住露水，是让自己成为能承接露水的容器，就像这片昆仑墟，看似冰封万里，底下却藏着能孕育冰叶草的地脉阳气。
“承露真符，凝！”他猛地抬手，冰网突然收缩，蚀冰水被牢牢锁在里面，而冰叶草的冰露顺着他的指尖飞过来，与冰网的符纹融为一体。刹那间，无数冰莲从雪地里钻出，花瓣上的符纹连成一片，将整个冰谷都笼罩在柔和的蓝光里。
执法长老的黑袍被蓝光罩住，突然冒出白烟，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皮肤正在结冰，连血液都快冻住了。“不——”他发出绝望的惨叫，身体渐渐化作冰雕，最后在一声脆响中碎裂，连同那些黑衣人一起，被冰莲的符纹彻底净化。
风雪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冰谷里的冰莲上，折射出七彩的光。符青云接过阿蕉递来的残卷，只见“承露真符”的图谱已完全显露出，淡蓝色的符纹在卷上流动，像有生命般。他将残卷按在冰叶草上，草叶立刻化作道绿光，钻进卷中，残卷终于完整了。
阿蕉看着残卷上的真符，忽然发现符纹的形状，像极了南岭的蕉叶，又像东海的潮汐，胡杨林的枯荣，昆仑墟的冰莲，所有他们走过的地方，见过的草木，都藏在这道符里。
“原来‘承露真符’不是画出来的，是走出来的。”符青云轻声道，将残卷小心收好，“它承的不是露水，是这天地间的生机，是我们走过的每一步路。”
夕阳落在冰谷里，将冰莲染成金红色。符青云牵着阿蕉的手往回走，雪地上留下两串深浅不一的脚印。他知道，这不是结束，是新的开始——草木符道的传承，就像这昆仑墟的冰叶草，看似柔弱，却能在绝境中开出最美的花，而他，会带着这份传承，继续走下去，走到更多需要草木生机的地方。
远处的雪峰在暮色中闪着光，像无数面镜子，映照着这片重获安宁的土地。符青云回头望了一眼，仿佛看到冰叶草的花苞在雪地里轻轻颤动，像在与他道别，也像在期待着下一次的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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