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把金针盒合上,咔哒一声轻响。他手指在盒盖上停了半秒,转身朝门外走去。林婉儿还在院角站着,药杵拄地,脸色比刚才更白了些。他刚想开口,却察觉到院外有动静——不是脚步声,是空气被缓慢拨开的滞涩感,像是有人刻意压着气息靠近。
他停下脚步,右手不动声色地搭在门框上,真气顺着指尖探出,在空气中划过一道极细的感知线。来人没有杀意,也没有敌意,但体内真气运行轨迹古怪,走的是某种古老封脉法的残式。
门被推开。
还是那个穿唐装的老人,手里拄着乌木拐杖,脸上皱纹比上次深了些,眼神却亮得惊人。他进门后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放在掌心,往前递了半步。
叶凡没动。
老人低声道:“你爷爷让我带话——若玉佩重现,叶家有救。”
叶凡瞳孔微缩。他盯着那块玉佩看了两秒,缓缓从贴身衣袋里取出另一半。两块玉拼在一起,边缘严丝合缝,中间浮现出一个完整的“叶”字,纹路泛着极淡的青光,像雨夜里的萤火,一闪即灭。
玉是真的。
他没问真假,也不用验。这玉佩是他母亲临终前塞进他手里的,背面刻着一行小字:“持此佩者,归宗认祖”。二十年来,他一直以为这只是个遗物,没想到今天真的能对上。
“你是谁?”他终于开口,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
老人没立刻回答。他把合好的玉佩轻轻放回叶凡手上,动作恭敬得近乎卑微。“我姓陈,曾是你爷爷身边的小药童。二十年前他把我送出山门,让我藏在这座城里,等一个人回来。”
“等谁?”
“等拿得起太乙神针的人。”老人抬头看着他,“也是等这块玉重新合上的那天。”
叶凡握紧玉佩,指节微微发白。他没再追问,而是反问:“我爷爷呢?他还活着?”
老人沉默了几息,才点头:“活着,但不能现世。他说过,若你能在无援无靠的情况下走到这一步,才有资格知道真相。否则,知道了也只是送死。”
“什么真相?”
“叶家当年不是败于内乱,是被人联手围剿。三十六位长老一夜暴毙,族地灵脉被挖,连祖祠里的《玄天医经》正本都被抽走了三卷。”老人声音压低,“他们要的不是权,是断根。而你母亲……是唯一逃出来的传人。”
叶凡呼吸一顿。
母亲的事,他知道的极少。只听说她是外姓入赘,生下他不久就病逝了。可现在听老人说,她竟然是叶家最后的传人?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因为时机到了。”老人目光扫过院子,“你昨夜突破时引动的灵气波动,已经惊动了一些不该醒的东西。有些人,开始往这边看了。”
叶凡眼神一沉。
他知道老人没说全。这种话,说得越少,背后藏着的就越深。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玉佩,忽然察觉一丝异样——那“叶”字纹路在灯光下看似静止,实则极其缓慢地旋转着,像是某种阵法的起始符文。他不动声色地将玉佩收回衣袋,贴身藏好。
“你刚才说,我不是唯一一个守信的人?”他问。
老人嘴角动了动,没否认:“云城不止我一个暗桩。还有人在看着你,也在等你犯错。”
叶凡冷笑:“所以你们是在考验我?”
“不是考验,是保命。”老人摇头,“你还不明白自己的位置。太乙神针不是医术,是钥匙。它能打开的,不只是病人的经络,还有叶家封印多年的‘药池’。”
“药池?”
“三千年前,第一代叶家先祖用九百条修真者的命炼成的灵源池。只要滴血入池,就能瞬间贯通全身经脉,直入筑基。”老人盯着他,“但它也被下了诅咒——每开启一次,必有一名叶家人暴毙。上一次开启,就是你母亲失踪那晚。”
叶凡站在原地,没说话。
他知道这消息有多重。如果真有这种地方,那就不只是复兴叶家的问题了,而是整个修真界的格局都会动摇。
他正想再问,余光忽然扫到院角。
林婉儿还站在那儿,手里攥着药囊,肩膀绷得笔直。她没走,也没出声,但从她微微颤抖的手指能看出,她听见了全部。
叶凡心头一紧。
他没当场点破,只是淡淡道:“天快黑了,今晚风大,别站太久。”
林婉儿身子一僵,迟疑片刻,转身走了。药杵在地上拖出一道浅痕,消失在槐树后。
老人看着她的背影,低声说:“她不简单。那种引灵手法,不是世俗武者能掌握的。”
“我知道。”叶凡平静道,“但她没害过我。”
“有时候,最危险的不是敌人,是不知道自己是谁的盟友。”老人说完,拄着拐杖往后退了一步,“我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的路,你自己走。”
他转身要走。
“等等。”叶凡叫住他,“如果有人想夺玉佩,他们会什么时候动手?”
老人回头,眼神复杂:“不会来抢,他们会等你主动用它的时候。因为只有持有者自愿激活,玉佩才会真正显现地图。”
“地图?”
“通往药池的地图。”老人顿了顿,“你母亲当年,就是靠着它逃出去的。”
门关上,老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角。
叶凡站在原地,掌心贴着胸口玉佩的位置,呼吸平稳。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只想安身立命的小医生了。玉佩合上的那一刻,命运的锁链就已经扣紧。
他转身走进诊疗室,拉开抽屉,取出银针盒。三根主针静静躺着,针身青光比之前更凝实。他伸手拿起一根,指尖抚过针尾,忽然发现针尖上沾了一点极细的粉末,像是某种草药碾碎后的残留。
他皱眉。
这针昨天刚擦过,不可能有尘。
他正要细看,窗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是药囊落地的声音。
抬头望去,林婉儿不知何时又回来了,站在窗边,手里空了,脸色苍白得吓人。她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叶凡放下金针,走到窗前。
两人隔着玻璃对视了几秒。
然后,林婉儿突然抬手,指向他胸口的位置,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那块玉……你母亲留下的那块玉,背面是不是有一道裂痕?”
叶凡猛地攥紧衣袋里的玉佩。
他没回答。
林婉儿盯着他,眼眶忽然红了。
她张了张嘴,刚要说话——
屋檐滴水落下,一滴砸在窗台上,溅起细小水花,正好打在玻璃上,模糊了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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