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阳草第三片叶子边缘泛起一丝微光,叶凡指尖刚撤回的真气还在经脉里缓缓流转。他正要合上药柜,窗台上传来轻响,像是露水滴在铜盆上那种脆音。
他没抬头,只将金针盒往袖口一滑,右手已搭在诊桌边缘。
“你能治伤。”
声音清亮,带着点山风刮过石缝的涩意。叶凡这才抬眼。窗台上蹲着个少女,银灰色长发垂到腰际,背后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正轻轻卷着个小瓷瓶,鳞光在灯下忽明忽暗。
她膝盖抵着窗沿,身子前倾:“我这尾巴,二十年前被雷法劈过,每逢月圆就疼得睡不着。听说你用针能引出脏东西……若肯出手,这瓶‘九转灵丹’归你。”
叶凡盯着她眼睛。瞳孔竖立,虹膜深处有细碎电纹一闪而过。
他没动,只道:“进来。别让风扰了药柜。”
少女跃下窗台,落地无声。她脚步轻,但每一步都压着某种节奏,像是刻意避开地上的影子。走到诊疗床边,她回头:“你要我怎么躺?”
“趴下,尾巴放松。”叶凡抽出三枚金针,指尖一缕真气探出,在空中凝成极细的线,扫过她尾椎连接处。
皮肤完好,可真气触到的那一瞬,竟传来金属般的震颤。
“你体内的东西不干净。”他说,“雷毒渗进经络了,压了这么多年,早和妖脉缠在一起。我要拔,你会疼。”
“没事。”少女把尾巴平铺在床上,毛尖微微抖了一下,“疼过才知活过来。”
叶凡点头,不再多言。他先以真气轻点“命门”“肾俞”,两针落下,少女肩背肌肉明显松了几分。可当第三针逼近尾根“尾枢穴”时,空气突然沉了下来。
一股阴寒之气从她脊背涌出,像冰泉倒灌。
叶凡手腕一抖,主针斜刺入穴,同时左手按在她后颈,真气顺督脉直冲而下。刹那间,少女猛地弓身,喉咙里挤出一声闷哼,尾巴炸起一圈毛,灰白发丝间噼啪跳起数道电弧。
“别动。”叶凡声音冷下来,“毒不出尽,下次发作就是整条经脉坏死。”
血丝从尾根渗出,起初是暗红,转瞬变黑,蒸腾成雾。那雾气竟在空中凝成细小雷蛇,嘶嘶作响,扑向叶凡面门。他不动,只将真气催至指尖,一缕青芒自掌心透出,轻轻一拂,雷蛇崩散。
几分钟后,最后一股黑雾从尾尖逸出,消散在灯影里。
少女喘了口气,慢慢翻身坐起,抬手摸了摸尾巴。毛色已恢复柔亮,像月光下的绸缎,轻轻一甩,带起一阵微风。
“真是神了。”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对尖牙,“我找过三个炼丹师,两个阵法师,都说这伤只能压,不能根除。你这一针,比我爹请来的天罡真人还管用。”
她说着,把瓷瓶推到叶凡面前:“拿去。你不问我是谁?”
叶凡接过瓶子,指腹摩挲底部刻痕。那纹路极细,像是某种古老符文,又隐约透着药王谷制器的风格。他没拆封,只问:“谁教你的交易规矩?直接拿宝物换人情,不怕遇到狠角色,连命都留下?”
少女耸肩:“我父王说,看人比看势准。你刚才要是退了,我就走。可你没躲,还敢下针——说明你不怕麻烦,也不贪小利。”
她站起身,活动了下肩膀:“放心,我无害。而且……”她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你救我,等于救了个会报恩的。等我父王知道,他一定会亲自来谢你。”
话音未落,她已退到窗边,脚尖一点,翻身跃上窗台。
“等等。”叶凡突然开口。
她回头。
“你之前来过?”他盯着她尾巴根部一处极淡的旧疤,“不是第一次看我练针吧?”
少女笑了:“第九次。屋顶那棵老槐树,枝杈正好对着你练‘太乙十三针’的位置。你第八针引气外放那天,我尾巴自己抖了一下——那时候就知道,你能治。”
她身影一闪,消失在窗外。
叶凡站在原地,手中瓷瓶微温。他没立刻查验,而是走到诊桌旁,将瓶子轻轻放在左角,与乌木匣遥遥相对。
灯影晃了晃。
他抬起右手,三枚金针从袖中滑出,悬在掌心。针身澄澈,映着灯光泛出淡淡青辉。他凝视片刻,忽然察觉不对——针尖竟微微颤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他低头看向瓷瓶。
瓶底刻痕深处,一丝极淡的红纹正在缓慢流动,如同活物呼吸。
叶凡伸手欲取瓶细看,指尖距瓶身尚有半寸,诊室角落的药材柜突然发出一声轻响。
不是震动,也不是开合。
像是某种干燥的叶片,被人轻轻翻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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