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钉入梁柱的闷响还在耳边回荡,我已将南宫玥往身后一拽,铁剑横插进地缝,借着断裂的屋檐残影挡住她半边身子。箭头擦过我的肩胛,带起一串血珠,落在锈迹斑斑的剑脊上,顺着纹路滑向剑尖。
慕容雪喘着粗气靠过来,双剑交叉架在前方,银铃声断断续续。她右腿那道伤裂开了,血浸透了裤脚,人却仍站得笔直。
“还能撑。”她说,声音压得很低。
我没应,只觉胸口那张羊皮卷又开始发烫,像是被什么牵引着,微微震颤。我下意识将它按得更紧,布料摩擦着皮肉,火辣辣地疼。
院门外尘土未落,一道身影缓缓踱入。
白袍,无风自扬。每走一步,脚下青砖便蛛网般开裂,无声无息,却让人骨头发紧。
他袖口绣着三道云纹,目光扫来时,空气仿佛凝住。灰袍人带着弓手纷纷退后,连裴长烈也侧身让出通路,刀尖垂地,神色莫测。
我知道这人不好惹。
可我还站着。
“交出来。”那人开口,声如寒泉,“不是你们能碰的东西。”
我没有动。
他轻轻抬手,掌心朝上,气流无声汇聚。堂屋外一张残桌忽地离地而起,还未看清动作,轰然炸成碎末。木屑纷飞中,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根横木断裂坠下,砸在方才我们立足之处,烟尘四起。
慕容雪瞳孔一缩,猛地拉我后退半步。
“这是……流云掌?”南宫玥突然出声,声音虚弱,却带着惊惧,“陆归鸿当年就是用这一掌,震死了南宫家三位长老……”
她话没说完,那人眼神一冷,袖袍轻挥。
一股无形劲风扑面而来,南宫玥整个人被掀飞出去,撞上内室屏风,咔嚓一声,木架崩塌。她摔在地上,一口血喷了出来,唇角迅速染红。
“玥!”我冲过去将她扶起,她眼睛已经有些失焦,手指死死抓着我的衣襟。
“别……别让他靠近你……”她喘着,指尖冰凉。
我抬头,盯着那个白衣老者,胸口像被铁钳夹住,呼吸都变得滞涩。
“你要是再动她一下,”我把南宫玥轻轻放在墙角,站起身,铁剑横在胸前,“我就算死,也要撕下你一块皮。”
他笑了,嘴角微扬,却不带一丝温度:“黄口小儿,也配谈生死?”
话音未落,他人已欺近三步。
掌风未至,压迫感已如潮水涌来。我举剑横斩,剑锋劈入气劲之中,竟像砍进浓雾,力道被层层卸去,整条手臂瞬间麻木。
铛!
剑脱手落地,我踉跄后退,喉头一甜,硬生生咽了回去。
慕容雪闪身挡在我前头,双剑交错划出两道弧光,试图逼退对方。可那老者只是轻轻一拂袖,她整个人就被震得倒飞而出,撞在柱子上,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剑柄滴落。
“雪!”我扑过去扶她,她咬牙摇头,还想站起来。
“别硬撑。”我低声说,一把抄起地上的铁剑,挡在她身前。
裴长烈依旧站在原地,冷眼看着这一切,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白衣老者缓步逼近,目光落在我怀中鼓起的位置:“最后一次机会。”
我往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内室门框,左手将南宫玥往里推了推,右手握紧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你要拿东西,”我盯着他,声音沙哑,“先踏过她的尸首。”
他脚步不停,右手缓缓抬起,掌心凝聚一团灰白雾气,四周温度骤降,连呼吸都带上寒意。
“寒雾劲……”慕容雪忽然开口,声音颤抖,“这不是普通的流云掌,是陆归鸿亲传才有的分支——此人绝非弟子,必是师门长辈!”
我心头一震。
难怪他出手如此老辣,收放自如。这不是寻常追杀,而是宗师级人物亲自下场,目的只有一个:夺回羊皮卷。
掌风压来,空气像被抽空,我几乎喘不过气。双腿死死钉在地上,不敢有丝毫松动。南宫玥在我身后微弱地咳了一声,血沫溅在我的衣角。
就在这时,胸口那张羊皮卷猛地一烫,像是回应某种召唤。
我猛然想起破庙里老者的遗言,想起冰窟中剑气自发流转的刹那——这功法,认的是血脉,不是名字。
“你说它不该现世?”我抬头,迎上那双冰冷的眼睛,“可它现在就在我的心口跳着,你感觉不到吗?”
老者眉头微皱,掌势略滞。
我抓住这一瞬空隙,猛地抬脚踹向门槛下的暗扣。
咔哒——
一块地板松动,露出下方黑幽幽的洞口。
密道!
我正要转身抱起南宫玥,却见那老者眼神骤厉,掌风陡然加速。
“想走?”
掌劲如潮涌至,我横剑格挡,整个人被轰得贴上墙壁,五脏六腑翻腾不已。喉咙一热,鲜血从嘴角溢出。
慕容雪强撑着爬起来,抓起“断”剑掷向我脚下:“接着!”
我接住剑,反手插入地面稳住身形。南宫玥的手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小得可怜,却抓得极紧。
“快……走……”她喃喃。
我低头看她,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
“我不走。”我说,“你也别想甩开我。”
白衣老者再度逼近,掌中雾气翻滚,显然杀意已决。
就在此刻,裴长烈终于动了。
他一步跨出,刀横于前,拦在老者与我之间。
“够了。”他说,“她是南宫家的人,你当真要在这里杀了她?”
老者冷冷看他:“裴家少主,也想插手南宫家事?”
“我不是为她。”裴长烈声音沉稳,“我是不想让你坏了规矩。陆归鸿定下的门规——外姓不得擅修《流云谱》,你若拿了这卷东西,回去怎么交代?”
老者眼神一眯:“你倒是清楚得很。”
“我也清楚,”裴长烈缓缓道,“你不是陆归鸿的师兄,你是他废掉的二师兄,二十年前因偷练禁术被逐出山门。你现在做的事,一旦暴露,不只是死,是万劫不复。”
空气静了一瞬。
老者脸上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阴鸷。
“既然知道,”他缓缓收掌,“那就——一起埋在这里。”
他双掌齐出,掌风如怒涛拍岸,整座老宅都在震动。梁柱断裂,瓦片簌簌落下,尘土弥漫。
我趁机一把抱起南宫玥,翻身跃入密道入口。
慕容雪紧随其后,刚跳下来,头顶轰然巨响,一大块房梁塌下,堵住了出口。
黑暗降临。
我靠着墙喘息,怀里南宫玥气息微弱,胸口几乎感觉不到起伏。慕容雪跌坐在地,捂着肩膀,指尖全是血。
上面,尘土仍在簌簌掉落。
一道脚步声,缓慢、平稳,踩在碎砖之上。
他还没走。
我握紧手中的剑,剑柄沾满血,滑腻得几乎握不住。
剑尖微微抖动,在地上划出一道细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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