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石壁上,左臂的血丝软鞭仍缠得死紧,寒意顺着经脉游走,压着毒,也压着那些不断涌来的记忆。慕容雪躺在地上,唇角又渗出一缕血,顺着颈侧滑落,滴在鞭环上,发出极轻的一声“嗒”。
火剑在我手中轻颤了一下,锈迹下似有微光流转,一闪即逝。
她还在昏迷,可她的手刚才分明抓住了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把骨头捏碎。她没醒,却在阻止我碰那竹简。南宫烨的黑雾已钻进石缝,声音散在风里,说情丝一动,命门已开。
我不信命。
可眼下,动不得,走不得,毒未清,禁未破,火剑无光,真气滞涩。我闭眼,试着运转《无相功》,一丝真气刚从丹田升起,左臂血丝猛然收紧,寒流逆冲心脉,像有冰针在血管里穿刺。我闷哼一声,额角冷汗滚落,只得停下。
不能再试。
我睁眼,目光落在她腰间的玉佩上。银白如雪,刻着“雪”字,边缘一道细痕,像是曾被剑锋划过。它刚才明明亮过,与那软鞭共鸣,引出她的记忆,也引出了……什么?
我盯着它,呼吸放缓。
就在这时,玉佩轻轻一震。
不是幻觉。它真的在动。先是“雪”字微亮,接着“断”字剑纹嗡鸣,如同剑刃出鞘前的轻吟。我伸手想探,指尖未至,玉佩骤然爆发出刺目白光,光如利刃劈开幽蓝,照得岩壁一片雪亮。
我抬臂挡眼,耳边响起低沉剑鸣,不是来自火剑,而是从玉佩中传出。
白光凝而不散,在空中缓缓勾勒出一道人影。
银发披肩,白衣胜雪,眉心一点朱砂,手持一柄无鞘长剑,剑尖垂地,光晕流转。他站在石门前,虚影凝实,气息如渊,仿佛跨越三百年光阴,一步踏回人间。
沈无涯。
九霄剑主,我沈家先祖。
我喉咙发紧,想站起,左臂却被血丝锁死,动弹不得。他目光扫来,落在我肩头,眉头微皱。
“情丝缠。”他开口,声音如寒泉击石,“以心头血为引,缠的是情,锁的是命。你中了毒根,半个时辰内若不取‘七情花’化其根,毒入心窍,神魂俱焚。”
我咬牙:“七情花在哪?”
他未答,转而看向地上的慕容雪。她仍昏迷,呼吸微弱,玉佩光芒与他虚影交映,仿佛血脉相连。沈无涯神色微动,低语:“雪儿,三百年了,你终于来了。”
他抬手,指尖轻点她眉心,一道白光没入。她眉头一颤,唇角血迹止住,手腕软鞭微微发烫,随即安静下来。
“她体内有我留下的封印。”沈无涯收回手,“当年我封印前朝国师,南宫家以血祭炼禁术,欲借她血脉唤醒那东西。我不得已,将她神魂一分为二,一半封于玉佩,一半寄于轮回。如今玉佩共鸣,封印松动,她记忆回流,才引你至此。”
我心头一震。
原来她不是偶然出现在密道,不是巧合救我。她是被这玉佩引来的,被这血脉宿命拖进这场死局。
“南宫烨呢?”我问。
沈无涯目光转向石门缝隙,冷声道:“藏头露尾的东西,还敢妄称正道领袖?”
石门外,黑雾缓缓凝聚,贴着岩壁爬行,渐渐形成一张扭曲的脸。南宫烨的声音断续传来,像是从地底挤出:“沈无涯……你不过一缕残魂……也敢现身?”
“残魂?”沈无涯冷笑,“我一剑封山,你魂魄不敢出窍三百年。如今借他人肉身复生,连本相都不敢露,还谈什么胜负?”
黑雾剧烈翻滚,七根黑幡同时震颤,幡面血痕凝成符文,禁制之力骤增。空气凝滞,连呼吸都变得艰难。我感到左臂血丝再度收紧,几乎要勒断骨头。
“你们……进不了门……”南宫烨嘶笑,“七情花……在我房中……但你们……破不了禁……”
我猛地抬头:“房中?他不在谷口?”
“他肉身早已腐朽。”沈无涯道,“此刻与你说话的,是他残魂所寄的黑雾。他本体藏于龙渊深处,房中设下七重禁制,唯有南宫血脉可入。你若去,必死无疑。”
我盯着那黑雾,牙关咬紧。
七情花在他房中,可他不在谷口,而在更深处。那密道尽头的血书,南宫烨被附体,真相已现。可眼下,我连这扇门都进不去,如何破他老巢?
“如何破禁?”我问沈无涯。
他未答,虚影忽地一颤,七根黑幡同时转向,符文亮起,一股反噬之力袭来。他抬手一挥,一道剑气斩出,黑幡震颤,禁制暂退,可他身形也随之模糊。
“以血为引,以情为钥。”他低语,抬手在空中划出一道符纹,符纹悬浮,与石门禁制纹路相似,“破禁之法,已留于玉佩。”
话音未落,他虚影开始溃散,白光渐弱。我急道:“等等!如何取花?如何救她?”
他最后看了我一眼,眼中似有千言万语,终未出口。白光骤收,虚影消散,唯有玉佩静静躺在地上,背面浮现出一行极细符文,与空中残留的符纹一模一样。
我伸手捡起,指尖触到符文,微烫。
这就是破禁之法?
我低头细看,符文细如发丝,却与石门上的禁制纹路一一对应,像是钥匙与锁孔。只要按此施为,便能开启?
可沈无涯为何不说全?为何只留符文便消散?
我抬头看向石门内。蓝光依旧,竹简静卧,兵符半块,七根黑幡轻轻摇曳。那竹简下压着的布料,分明与我怀中那半块兵符纹路吻合。父亲失踪前的话又在耳边响起:“若有一日你入龙渊,见归途石铭,莫回头,走下去。”
我没有回头。
可这条路,到底是谁的归途?
我握紧玉佩,指节发白。
南宫烨的黑雾已退入石缝,无声无息。慕容雪仍昏迷,呼吸平稳,软鞭微热,玉佩光芒褪去,唯有背面符文幽幽发亮。
我试着以真气催动玉佩,符文微颤,石门禁制竟有松动之兆。可左臂血丝立刻收紧,寒流逆冲,我闷哼一声,真气溃散。
不能强来。
必须以情为钥,以血为引。
可什么是“情”?是她抓住我手腕的那一刻?是她记忆中那句“别碰竹简”?还是……我明知是死局,仍不肯放她走的执念?
我低头看她。
她脸色苍白,唇无血色,发丝贴在颊边,像一尊冷玉雕成的像。可她刚才真的抓住了我。在昏迷中,在记忆碎片里,在生死边缘,她仍想阻止我。
她不想我碰那竹简。
为什么?
我缓缓抬起右手,指尖朝那扇门伸去。
离门缝还有半寸,手腕突然一紧。
不是鞭子。
是她的手。
她不知何时翻了身,一只手死死抓住我的手腕,指甲掐进皮肉。她眼睛仍闭着,眉头紧锁,嘴唇微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别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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