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血味扑在脸上,我抱着慕容雪,脚踩碎裂的窗棂跃出。乌恩其已骑上墨狼,右肩绷带被血浸透,却仍抬手一引。三匹苍狼同时仰首,长啸撕裂夜空。声浪如铁锤砸向水寨大门,铜甲机关兽眼中的红光顿时乱闪,四肢僵滞。
“走!”乌恩其低喝。
狼影如箭射出,踏过水面时溅起冰蓝水花。那水道原是寒潭引出的“霜行道”,平日滴水成冰,可狼爪落下,血滴入水,竟让冰面反滑如油。我紧随其后,借狼骑冲势掩住身形,贴着墙根疾行。身后机关兽终于回神,铜牙咬合,发出刺耳摩擦声,但已被甩开数丈。
藏宝阁矗立在寨心,七层高塔,檐角悬铃密布。乌恩其在密道口勒住狼缰,我将慕容雪轻轻放入暗格。她脸色青白,呼吸微弱,银铃在腕间轻晃。我未多看,只将铁剑横背,袖中抽出一条破布缠住剑鞘,以防刮响铃线。
“等我回来。”我说。
他没应,只抬手按了按肩伤,目光扫向阁顶。我转身跃起,足尖点在墙缝,一寸寸向上挪。第一层铃线横贯门框,细如发丝。我咬住布条一端,缓缓牵引,偏移三寸,人贴墙滑过。第二层铃设在楼梯转角,三线交叠。我俯身,以剑鞘为支点,脊背弓起,从下方缝隙穿行。第三层起,守卫现身,披甲执戟,巡夜脚步规律。
我伏在横梁,等他们走过,才沿壁而下,再上。第四层开始,铃线带毒,触肤即溃。我撕下里衣一角,裹住手掌,以指节叩击墙面,听声辨位。第五层,铃阵连动,一响则全塔皆知。我屏息,待巡卫换岗间隙,以牙咬布,将铃线逐一拨开。第六层,寒气扑面,地面结霜。我赤足前行,脚底冻得发麻,却不敢运功取暖,怕热气扰动空气,引铃作响。
终于踏上第七层。
冰门矗立眼前,纹路如血管蜿蜒,门环刻着南宫家徽。我割开手掌,血滴落其上。血未被吸收,反而顺着纹路游走,渗入冰层深处。片刻,门缝裂开一线,寒气如刀割面。我踉跄一步,左肩伤口撕裂,血顺着臂膀流下,滴在冰阶上,瞬间凝成红珠。
门开。
室内无灯,唯有冰壁映出微光。正中立着一具冰棺,通体透明,内中女子长发铺散,眉目如画。她与慕容雪容貌七分相似,却又不同——她眉间有霜,唇角含寂,像是沉睡了千年。我未敢靠近,目光扫向棺旁玉案。
玉瓶静置其上,瓶身刻“忘川”二字,水色如墨,不见流动。
我缓步上前,每一步都踏在冰面回响上。胸口玉佩忽然发烫,热意直透皮肉。我低头,见玉佩映出冰面微光,光影晃动间,竟浮现出一行模糊字迹:“血未尽,誓不休。”
我抬手,伸向玉瓶。
指尖将触未触,冰棺骤然裂开一声脆响。
我猛然抽手,铁剑已落掌心,却未举。冰层自内而外崩裂,一道人影缓缓坐起。女子睁眼,眸光如古井映星,穿透三百年的尘埃。
“三百年了,”她开口,声音不似人间,“你终于来了。”
我僵在原地,铁剑垂下,指节发白。
她未看我,目光落在玉佩上,轻叹:“你竟还带着它……”
我喉头滚动,未语。
她缓缓抬手,指尖抚过冰棺边缘,碎冰簌簌落下。“那年雪夜,你说若我等你,便许我半生相守。我信了。冰棺封魂,只为守这一诺。”她看向我,眼神复杂,“可你从未归来。”
我终于开口:“我不知你等我。”
“你不必知。”她轻笑,笑意却无温度,“沈无涯的血脉,不该背负情债。可你来了,带着他的玉,他的血,他的命格。你不是他,却又处处是他的影子。”
我握紧玉佩:“我只为取忘川水,救一人。”
“救谁?”她问。
“慕容雪。”
她眼神微动,随即冷笑:“她是你救的第几个?南宫玥死后,你救过多少个像她的人?用同样的眼神,同样的语气,说着‘我来记’?”
我心头一震。
“你救她们,是赎罪,还是执念?”她缓缓起身,赤足踏出冰棺,寒气随她脚步蔓延,“你不怕救到最后,自己也成了被遗忘的孤魂?”
“我只怕她醒不来。”我低声道。
她凝视我良久,忽而抬手。玉瓶浮起,向我飘来。我未接,只盯着她。
“拿去。”她说,“但忘川水入体,她将见前世残影。若她看见的不是你,而是另一个人……你可愿放手?”
“若她醒来,”我伸手接过玉瓶,冰寒刺骨,“哪怕她认不得我,我也认她。”
她嘴角微颤,似有动容,却终未言语。
我转身欲走,忽觉背后寒意陡升。铁剑本能回挡,铛的一声,一道冰刃撞上剑脊。我旋身,见她立于原地,掌心凝出一柄冰剑,直指我心。
“你若负她,”她声音冷如霜雪,“我便以这三百年的孤寂,化作你永生不得安的劫。”
我未动,只将玉瓶贴身藏好。
“我若负她,”我一字一句,“不用你杀,我自断此剑。”
她凝视我,冰剑缓缓消散。
我迈步向门,肩伤剧痛,脚步却未停。冰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寒气被隔绝。我踏上楼梯,一层层往下。铃线依旧,我仍以布条牵引,身形如影。第五层,巡卫换岗。我伏梁上,等他们走过。第四层,毒铃未动。第三层,脚步渐稳。第二层,寒霜未化。第一层,门开一线。
我正欲跃出,忽听头顶一声震响。
冰门轰然炸裂,碎冰如雨坠落。
我猛抬头,见那女子立于顶层断口,长发飞扬,周身寒气翻涌。她望向我,唇动,声音却穿破七层楼阁,直入我耳:
“你可知她为何与我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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