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渊潇洒地喊出那句“搞快点”并转身离场后，整个演播厅的后台陷入了一种死寂。
那不是普通的安静，而是一种被强行压制住的，即将沸腾的寂静。
灯光师的手悬在调光台上方，忘了落下。导播间里，副导演刚要举起对讲机的手，僵在了半空。几个负责场务的年轻工作人员，彼此交换着眼神，脸颊因为憋笑而涨得通红，肩膀一耸一耸地剧烈抖动。
他们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明星，什么样的选手没见过？哭着求晋级的，跪着求投票的，为了一个镜头打得头破血流的。
可把淘汰和复活，玩成早九晚五上班打卡的，林渊是第一个。
这简直是在用一己之力，把一档S级选秀的残酷赛制，解构成了一场行为艺术。
半小时后，一辆黑色的保姆车悄无声息地滑出电视台停车场，汇入城市的夜色车流。
车内，杨蜜已经换下了那身在导师席上气场全开的华丽礼服。此刻的她穿着一件舒适的米色针织衫和牛仔裤，素面朝天，亲自握着方向盘。空气中弥漫着她身上残留的，淡淡的香水味，混合着车内皮革的清冽气息。
林渊坐在副驾驶上，双眼闭合，呼吸平稳。
他似乎已经睡着了。
仿佛刚才那场搅动全网舆论风暴的“淘汰秀”，对他而言，真的只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下班。
车厢内的气氛很微妙。
车载音响里流淌着一首不知名的轻音乐，旋律舒缓，却无法填满两人之间那片无形的沉默。
杨蜜的指尖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轻点着，节拍有些乱。
她的目光从前方的路况，飘到后视镜，又从后视镜，不受控制地滑向身旁男人的侧脸。
他真的睡着了吗？
还是在装睡？
这个问题让她感到一丝烦躁。她习惯了掌控一切，无论是自己的事业，还是与人交往的节奏。可自从遇上林渊，她引以为傲的掌控力，似乎正在一点点失灵。
终于，在一个漫长的红灯前，她停下车，轻轻呼出一口气。
那口气息，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变的犹豫。
“我真的很好奇。”
她的声音打破了宁静，比平时少了几分果决，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
“你明明才华横溢，无论是相声、魔术还是剧本创作，都远超这个圈子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为什么……”
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最准确的词。
“为什么你总是想方设法地，想被淘汰呢？”
这个问题，是她心底最深的困惑，也是盘旋在全网无数人心中的巨大问号。
林渊的眼睫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瞳孔在城市的霓虹灯影下，显得格外深邃。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侧过头，安静地看着正在开车的杨蜜。
昏黄的路灯光线透过车窗，在她精致的侧脸上投下一片柔和的光影。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专注地凝视着前方的路，鼻梁挺翘，唇线优美，显露出一种女强人外壳下罕见的柔和。
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不带任何嘲讽，只有纯粹的，仿佛看穿了一切的了然。
他没有正面回答那个深刻的问题，反而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轻声反问道：
“因为不淘汰，怎么有机会和杨老板您这样的大人物，坐下来，安安静-静地谈几个亿的合作呢？”
这句话，声调不高，却像一枚被精准计算过角度的石子。
它带着七分玩笑，三分恭维，还有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若有若无的暗示，就这样轻飘飘地，投进了杨蜜的心湖。
“嗡——”
她感觉自己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
作为一个在名利场里浸淫多年的顶级女星，她听过无数比这动听百倍的甜言蜜语，也见过无数比这露骨千倍的刻意奉承。她的心早已修炼得坚硬如铁，波澜不惊。
然而，林渊这句看似轻佻的话，却绕过了她所有的心理防线。
它没有激起她的反感，反而像一根羽毛，精准地搔在了她心底最痒的地方。
她的心脏，毫无征兆地，重重地擂了一下。
一股热流从胸口窜起，迅速蔓延至脖颈，最后停留在脸颊上，烧起一抹不自然的绯红。
“油嘴滑舌。”
她嗔了一句，声音却出卖了她。那声线比平时柔软了太多，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娇糯。
她猛地转过头，强迫自己专心看着前方的路况，用这个动作来掩饰自己瞬间的失态。方向盘在她手心，似乎都变得有些滚烫。
林渊看着她微红的耳根，只是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有些话，点到即止，效果最好。
很快，车子抵达了杨蜜的私人工作室。
工作室内灯火通明，她的核心团队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当看到杨蜜和林渊一前一后地走进来时，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那种“我们都懂”的笑容。
“杨老板，林总监。”
首席助理立刻迎了上来。
“这是我们根据您的要求，初步拟定的公司规划和意向签约艺人名单。”
杨蜜深吸一口气，迅速将刚才车内的那点旖旎心绪压下。她重新切换回那个杀伐果断的女强人模式，接过文件，直接递给了林渊。
林渊接过那份沉甸甸的文件，没有客套，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仔细审阅起来。
他看得很慢，也很认真。
那专注的神情，与他在舞台上那种玩世不恭的样子，判若两人。
工作室里很安静，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杨蜜的核心团队，那些在行业里身经百战的精英们，此刻都屏住呼吸，目光全都聚焦在林渊身上。
他们都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即将决定公司未来的走向。
当林渊的目光落在那份“意向签约艺人名单”上时，他翻页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他的手指在其中几个名字上，轻轻敲了敲。
笃。
笃。
笃。
每一声，都像敲在在场众人的心脏上。
“这几个，不行。”
他的语气很平淡，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但这平淡的语气里，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他抬起眼，看向众人。
“这个人，私生活混乱，别看现在形象干净，半年之内，必有大雷。到时候牵扯出的丑闻，足够让任何一家签他的公司元气大伤。”
“这个，是华艺那边安插过来的卧底，目的就是为了窃取我们的项目资源。”
“至于这个……”
他的手指落在了名单上一个目前正当红的二线小生名字上。
“两年后，他会因为税务问题，彻底凉凉。不是被雪藏，是直接进去的那种。”
他精准而冷酷的点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安静的会议室里炸响。
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们看着林渊，眼神里充满了惊骇与不可思议。这些信息，有些是他们动用无数人脉都查不到的绝密，有些更是仿佛来自未来的预言。
杨蜜看着他，眼神里却没有任何怀疑，只有全然的信任。
“好，都划掉。”
她拿起笔，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在那几个名字上画了几个大大的叉。
她抬起头，看着林渊，目光灼灼。
“那你有什么推荐的人选吗？”
林渊笑了。
他拿过那支笔，在名单的末尾，空白处，写下了两个字。
那笔锋，干净利落。
“我推荐一个新人，现在应该还在各个剧组跑龙套，没什么名气。”
杨蜜好奇地凑过去。
她的长发垂落，一缕发丝不小心扫过了林渊的手背，带来一阵微痒的触感。
她的视线，落在了那张白纸上。
只见上面清晰地写着两个字：
“胖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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