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峰上，那股足以撕裂苍穹、颠覆乾坤的恐怖对峙感，骤然消失。
金色的辉光与血色的混沌雾气，如同退潮般，尽数收敛回山巅那道盘坐的身影体内。
林墨缓缓睁开眼，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他体内的丹田之中，一枚烙印着繁复金色纹路的元婴，与另一枚盘踞着血色八角星印记的魔婴，正泾渭分明地对峙着，形成了一种脆弱而诡异的平衡。
总算是……暂时稳住了。
再让它们斗下去，他自己就要先一步炸开了。
然而，他这边风平浪静，山下的苏清雪，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整个人僵在原地，娇躯微微颤抖，绝美的脸上满是震撼与不敢置信。
消失了！
那股让她神魂都为之战栗的恐怖道韵碰撞，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是两种截然相反，位于大道两极的终极法则，在进行最直接、最原始的碰撞！
一边是神圣、威严、充满秩序与守护的至阳大道！
另一边，则是混乱、狂暴、充斥着杀戮与毁灭的至邪法则！
这两种力量，任何一种单独出现，都足以让圣人侧目，让大帝惊心。
可现在，它们却同时出现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这不是斗法！
苏清雪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
如果是两位执掌着对立大道的强者在交手，其波动绝不会如此内敛，更不会像刚才那样，被瞬间“收”了回去。
这更像是一种……
推演！
一个让她自己都感到头皮发麻、荒谬绝伦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脑海深处冒了出来。
“墨”前辈，他……他不是在镇压什么心魔，也不是在炼化什么法宝。
他是在尝试开创一条前所未有的道！
一条能够包容秩序与混乱，能够统合光明与黑暗，能够驾驭创造与毁灭的，“对立统一”之道！
轰！
这个结论，宛如一道九天神雷，劈在了苏清雪的天灵盖上。
她彻底呆住了。
这是何等疯狂，又是何等伟大的构想！
自古以来，修士问道，皆是择一而终。剑修便专精剑道，丹修便专精丹道。即便是惊才绝艳的圣人，也只是在一条大道上走得更远，看得更深。
同时修行两种大道，已是天方夜谭，因为道与道之间亦有冲突。
而同时修行两种截然相反、终极对立的大道？
这已经不是天方夜谭了，这是在向天地万道的根本法则发起挑战！
更恐怖的是，这位“墨”前辈，似乎还稳住了局面！
他刚才收敛气息的举动，分明就是推演告一段落，将两种力量暂时归于平衡的迹象！
“呼……”
苏清雪胸口剧烈起伏，她对“墨”前辈的敬畏，在这一刻，攀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点。
这已经不是凡俗生灵能够揣度的境界了。
这是神魔之伟力，是开天辟地之魄力！
她不敢再有丝毫犹豫，立刻催动了天衍圣地的最高秘法。
一只由纯粹灵光构成的纤巧纸鹤，在她指尖凝聚成形。她将自己刚刚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悟，全部化作一道神念，打入了纸鹤体内。
纸鹤振翅，瞬间化作一道流光，洞穿虚空，消失不见。
……
遥远的中州，天衍圣地。
在一处被无尽混沌气笼罩的祖地深处，一名盘坐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枯槁老者，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的面前，虚空裂开，一只灵光闪烁的纸鹤飞出，悬停不动。
老者伸出干枯的手指，轻轻一点。
下一刻，苏清雪所经历的一切，化作庞大的信息洪流，涌入他的脑海。
祖地之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许久，许久。
老者那双看透了万古沧桑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茫然，一丝震撼，最终，尽数化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他挥手散去纸鹤，一道蕴含着无上道韵的意志，跨越亿万里虚空，传回了苏清雪的脑海。
没有解释，没有对策，只有四个字。
“静待天命。”
收到回讯的苏清雪，心神剧震。
连老祖都无法理解，无法插手，只能用“天命”来形容吗？
这位“墨”前辈的布局，究竟宏大到了何种地步！
……
天一峰上。
林墨自然不知道，自己只是为了不爆体而亡的一番挣扎，已经被山下那个圣女，以及她背后的圣地，脑补成了一场开天辟地般的伟大创举。
他此刻正烦恼得很。
体内的两股力量虽然暂时安分了，但后遗症却相当麻烦。
【帝皇之光】的存在，让他的神魂变得异常敏锐，尤其是对周遭的恶意、杀意、贪婪等负面情绪，感知得一清二楚。方圆十里内有只耗子想偷鸡，他都能感觉到那股子“贼心”。
而【混沌印记】则更像一个精神污染源，无时无刻不在放大他自身的负面念头。
一点点不耐烦，会被放大成暴躁。
一丝丝贪念，会被放大成掠夺的欲望。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坐在火药桶上的精神病，随时可能因为别人多看他一眼，就想把对方的颅骨献给颅骨王座。
这日子没法过了！
必须想办法解决，或者说……利用好这两种力量。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山下那道倩影上。
苏清雪。
天衍圣地的圣女，一直守在山下，是何居心？
一个念头在林墨心中升起。
正好，可以拿她来试试这两种力量的具体效果。
他首先小心翼翼地调动起【帝皇之光】。
一股神圣、威严的力量，化作无形的波动，朝着山下的苏清雪笼罩而去。
林墨已经做好了准备，去感知可能存在的任何一丝恶意、试探、或者算计。
然而，下一秒，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感知到的，并非任何负面情绪。
而是一股……一股纯粹到了极点，炽热到了极点的精神念头。
那里面混杂着“极度的崇拜”、“高山仰止的敬畏”，以及一种小学生看到科学家一般的“渴求知识”的念头。
纯净，且狂热。
林墨懵了。
什么情况？
崇拜？敬畏？
这位圣女，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我把你这个世界的神都挂在金榜上盘点了，你不来降妖除魔，反而在这里崇拜我？
这剧本不对啊！
林墨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他甩了甩头，压下心中的荒谬感，决定换一个试试。
【混沌印记】！
他沉下心神，勾动了丹田内那枚血色的八角星印记。
一股阴冷、诡秘、充满诱惑性的力量，顺着他的感知，悄无声息地探向了苏清雪。
这一次，他感知到的画面，截然不同。
在【混沌印记】的窥探下，苏清雪那股狂热的崇拜之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隐藏在她道心最深处的……
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迷茫”。
以及，对这个世界未来走向的“不安”。
那是她身为天之骄女，却在时代洪流面前，感到的无力与脆弱。
林墨瞬间撤回了力量，心中掀起了更大的波澜。
他懂了。
他彻底懂了！
【帝皇之光】，就像一面洞察善恶的“照妖镜”！它能最直观地分辨出一个人内心最表层的善意与恶意，是正是邪，一照便知！
而【混沌印记】，则是一根刺探人心的“探心针”！它无视表象，直抵灵魂深处，专门去挖掘那些被隐藏起来的脆弱、阴暗和欲望！
一个辨善恶，驱邪魔。
一个挖弱点，诱堕落。
这两种力量，在功能上，竟然是互补的！
一个大胆到让他自己都心头狂跳的想法，在林墨的脑海中成型。
一直以来，他都是被动地应付着金榜带来的各种麻烦，疲于奔命。
但现在……
手握“照妖镜”和“探心针”，他完全可以把“高人”这个身份，伪装得天衣无缝！
他甚至可以……主动出击！
去解决那些因为他的盘点，而在这个世界引发的危机与混乱！
与其被动地等待麻烦上门，不如主动去成为那个解决麻烦的人！
林墨的呼吸，不由得急促了几分。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瑟瑟发抖的始作俑者了。
从现在开始，他要成为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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