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为精进,并非总是一帆风顺。道途之上,心魔劫难,往往比外在的敌人更为凶险莫测。
连日苦修,加之忧心师父伤势与外界暗流,法茵心神耗费甚巨。她虽凭借道医圣体与顽强意志不断突破,然终究根基尚浅,积累不足。那被强行压下的、对师父日益深厚的情感,以及潜藏心底的对自身实力不足的焦虑,在一次次冲击瓶颈的淬炼中,悄然化为了无形的心魔。
这夜子时,万籁俱寂,正是阴阳交替,灵气最为活跃亦最易扰动心神之时。
法茵于静室打坐,意图冲击“金丹中期”的壁垒。灵力运转至关键处,识海却骤然翻腾!
往日画面不受控制地纷至沓来:师父挡于身前的背影、月夜下的真言、疗伤时他微凉的腕脉、外界关于“堕仙魔头”的窃窃私语、还有自身面对强敌时的无力感……无数念头交织碰撞,如同乱麻缠绕,越理越乱。
体内原本平稳运行的灵力骤然失控,如脱缰野马般在经脉中横冲直撞!气血随之逆流,胸口如遭重击,喉头一甜,竟是一口鲜血险些喷出!
她脸色瞬间煞白如纸,周身气息紊乱不堪,竟是有走火入魔之兆!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股清凉浩瀚、却又无比熟悉的灵力自外涌入,温柔却坚定地包裹住她狂暴的识海,强行将那纷乱的心绪压下,并以绝对的力量导引着她体内失控的灵力,助其重归正途。
法茵艰难地睁开眼,模糊视线中,只见法京不知何时已立于身前,眉头紧蹙,一手正虚按于她头顶百会穴,为其疏导灵力。
见他无恙,法茵心中一松,那强行压下的逆血再也忍不住,唇角溢出一丝鲜红。
法京眼神一凝,另一手迅速并指点在她身后几处大穴,助她稳住翻腾的气血。他的动作依旧沉稳,但法茵却敏锐地感觉到,他渡入自己体内的灵力,似乎比平日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
良久,法茵体内暴动的灵力终于被彻底抚平,气息虽虚弱,却已无大碍。
法京收回手,面色沉静,但看向她的目光却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急功近利,心神失守。你可知方才何等凶险?”
法茵低下头,声音微哑:“弟子……知错。”她并非不知,只是心魔骤起,防不胜防。
“心魔因何而起?”法京问道,声音不高,却直指核心。
法茵指尖蜷缩,沉默片刻,终是低声道:“弟子……弟子忧心师父旧伤,亦……亦恐自身修为低微,他日再遇强敌,仍会成为师父负累……”更深层的原因,关乎那日益难以压抑的情感,她难以启齿。
法京静默地看着她,眼底深处波澜涌动。他如何不知她心中真正所困?只是有些窗户纸,尚未到彻底捅破之时。
他忽然抬手,指尖凝聚灵光,并非点向她,而是于虚空中快速勾勒起来。
顷刻间,一枚结构极其繁复玄奥、蕴含着无尽生灭道韵的紫色符箓凭空显现,缓缓旋转,散发出令人心神宁静的气息。
“此乃‘净心莲华符’。”法京淡淡道,“将其观想于识海,可镇心魔,辟邪祟,护持灵台清明。”
说着,他指尖轻弹,那紫色符箓化作一道流光,没入法茵眉心。
法茵只觉识海一清,一股清凉安定的力量扩散开来,所有残余的焦躁杂念瞬间被涤荡一空,心神前所未有的宁静通透。
“多谢师父!”她感激道。
法京却并未就此罢休,继续道:“心魔之生,亦因体魄之力未能与元神修为并进。从明日起,炼体功课加倍。”
法茵:“……是。”果然还是那个严师。
然而,法京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猛地怔住。
“吾之旧伤,你无需过度忧心。”他看着她,目光深邃,“自有分寸。”
他顿了顿,声音似乎放缓了些许:“至于修为……脚踏实地,循序渐进即可。吾既收你为徒,自会护你周全。”
这不是承诺,却胜似承诺。他没有说什么“你永远不会是负累”之类的空话,而是以最直接的方式告诉她——有他在。
法茵怔怔地望着他,鼻尖莫名一酸,心中那块一直压着的巨石,仿佛瞬间被移开了大半。
“是,师父!弟子明白了!”她重重点头,眼中重新焕发出明亮坚定的光彩。
法京微微颔首,转身欲走。
“师父!”法茵忽然唤住他。
法京脚步顿住。
“您的伤……今日可还需行针疏导?”她轻声问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法京背影微顿,沉默片刻,并未回头,只道:“明日吧。”
言罢,身影消失在门外。
法茵独自坐在静室中,感受着识海中那枚缓缓旋转、散发清凉气息的“净心莲华符”,回味着师父方才那几句看似平淡却重逾千斤的话语,唇角缓缓扬起一个柔和的弧度。
心魔暂退,前路虽仍有迷雾,但心已安定。
她知道,自己并非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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