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刀,割过荒谷的每一寸土地。
篝火在营地中央熊熊燃烧,却被冷风一次次扑得摇曳欲灭。
三千流民蜷缩在破布与草席之间,眼神浑浊,像被抽走了脊梁的野狗。
他们中有逃难的百姓、溃散的边军、无门可归的散修,还有被宗门驱逐的“异血者”。
此刻,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的身份——被朝廷抛弃的人。
石台之上,秦烈静立如铁塔。
赤发被风吹得狂舞,战戟斜插身侧,戟尖犹带未干的狼血。
他右臂缓缓抬起,龙鳞自皮肤下浮现,如赤金纹路蔓延,带着远古凶兽的威压。
台下骚动四起。
“凭什么信你?你可是‘龙孽’!”一声怒吼撕裂夜幕,一名满脸疤痕的散修跳出来,手中铁棍直指秦烈,“当年龙族灭世,你们的血就是灾祸之源!现在还想带我们送死?”
人群骚动,质疑如潮水涌来。
秦烈没动,也没辩解。
他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里有一道旧伤——是当年在宗门刑堂被烙下的“妖印”。
如今,那印记正微微发烫,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他忽然抬手,战戟轻点地面,发出一声低鸣。
然后,他反手一划,刀锋掠过腕脉。
鲜血溅出,不是鲜红,而是赤金中泛着暗紫,一滴落下,正坠入篝火。
轰——
火焰冲天而起,化作赤金色火柱,竟不灼人,反而散出阵阵暖意,如同春阳破冰。
那火光映照四方,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惊愕。
“这……这是龙血真炎?!”有人颤声低语。
石皓早已等在锅旁,见状一步踏前,将那滴龙血引入陶罐。
他双手翻飞,龙骨碎块、地心盐晶、陈年牛肉尽数入锅,双勺交击如钟鸣,火势陡然暴涨。
油花翻滚间,一股难以言喻的香气弥漫开来,像是战鼓在血脉中擂响,又似远古战魂在耳边低语。
“热血龙骨汤,出锅!”
他舀起第一碗,稳稳递到小桃手中。
小女孩瑟缩着,手指冻得发紫,却死死抱住破碗。
她抬头看向秦烈,眼中含泪。
秦烈微微颔首。
她颤抖着喝下。
刹那,一股热流从喉咙直贯四肢百骸,仿佛有火龙在体内苏醒。
她猛地打了个滚烫的嗝,小脸涨红,竟一跃而起,将身边一块百斤石墩一脚踢开!
“我……我能动了!”她哭着笑起来。
铁牛瞪大眼,抢过一碗猛灌。
片刻后,他双目赤红,仰天咆哮:“我感觉……能扛一头牛!能杀十个狼骑!”
楚潇一巴掌拍在锅边,大笑:“这哪是汤?这是战魂!是命!是咱们自己挣的命!”
人群沸腾了。
散修们争先恐后涌向大锅,排成长龙。
每一碗下肚,皆有人浑身发烫,气血翻涌,甚至有开脉境初期的流民当场突破瓶颈,灵力涌动。
石皓抹了把汗,从怀中掏出一张残破玉简——那是李清留下的“星纹引脉图”。
他虽不通阵法,却以灵厨之道悟出“五味导引术”,将药性、火候、情绪、呼吸、血脉五者合一,辅以龙血汤膳,竟让三成体弱流民短暂激发潜能,经脉贯通!
“原来……吃饭也能变强!”有人激动大喊。
夜色渐深,营地却如白昼般喧腾。
楚潇悄然离营,身影没入风雪。
三更时分,他带回五百精锐——黑市拳王带着断骨重铸的双臂,逃亡剑修背负七道封印,盗门老祖手持一柄能开地脉的“窃天钩”。
他们不为理想,只为一句承诺:战后,逍遥剑阁旁系庇护其族人。
铁牛则在另一侧整编边军残部。
他立下“三不杀”军规,声如洪钟:“不杀妇孺,不抢百姓,不降者不追!我们不是暴徒,是护民的刀!”
秦烈全程未语,只在深夜巡视营地。
他走过每一口锅,每一座帐篷,听士兵低声谈论“那碗汤”、谈论“秦爷割血”、谈论“明天会不会死”。
他默默记下每一个人的名字,记下他们的伤,他们的梦。
直到子时,他独坐营外巨石之上,酒壶空荡,悬于腰间。
他曾每战必饮,烈酒入喉,方敢唤醒体内沉睡的战神记忆。
可如今,他不再喝。
他在等。
等一场真正的大战。
风停了,雪也停了。
天地间一片死寂,仿佛连时间都在屏息。
秦烈缓缓抬头,望向北方。
那里,黑云压境,隐隐有腥风自极寒之地吹来,夹杂着低沉的呜咽,像是万千亡魂在夜中奔走。
他握紧战戟,龙血在经脉中悄然奔涌。
赤金双眸映着星火,低语如雷:
“龙血未冷……人未退。”第五日,晨光未现,天边却已泛起铁青色的云层。
寒风卷着枯叶掠过荒谷,营地中炊烟未起,可所有人的血液早已沸腾。
昨夜,楚潇带回的消息如一记惊雷炸在众人耳畔——狼骑来了,三千尸狼,由赤瞳狼王亲自统领,正自北境荒原奔袭而来,所过之处,草木枯焦,溪流化血,连大地都仿佛在哀鸣。
秦烈站在营前高台,赤发披肩,战戟斜指苍穹。
他没有穿甲,只着一袭染血黑袍,可那身躯如山岳般不可撼动。
龙血在他经脉中低吼,战神的记忆碎片在识海中翻涌,一道模糊的声影在他耳边低语:“杀意起时,天地俱寂。”
他闭了闭眼,又睁开。
赤金双眸映着灰暗天穹,声音不高,却穿透风雪,落入每一个龙血军将士耳中:
“龙血军听令——人在城在!”
号角呜咽,战鼓未擂,人心已燃。
石皓早已率百名厨兵列阵于后营,百口大锅齐开,火焰冲天。
龙骨汤再度熬煮,这一次,他不再单靠龙血,而是将昨夜觉醒的“灵膳真意”融入其中——五味导引,火候节律,甚至将士们的怒意、恨意、守护之心,皆被他以灵厨之道化为汤中之力。
锅盖掀开刹那,赤金雾气升腾如龙,香气未至,人已热血贲张。
“喝完这碗,你不是流民!”石皓吼道,“你是龙血军!是人族最后的脊梁!”
一碗碗热汤递出,将士们饮下,气血暴涨,有人当场筋脉扩张,开脉二重、三重接连突破。
一名断臂少年颤抖着捧碗,泪水砸进汤中:“我娘死在狼骑手里……这碗汤,我用命还!”
与此同时,楚潇踏逍遥步掠上瞭望高塔,衣袂翻飞如蝶。
他指尖凝聚六脉剑气,时明时灭,仿佛风中残烛。
塔下将士皆屏息——这“时灵时不灵”的剑指,此刻却承载着三千人性命。
“今日风不大,”他忽然一笑,眸光如电,“但杀人,够了。”
剑指连点三下,无形气劲破空而至,三名尸狼统帅咽喉骤现血洞,轰然倒地。
尸群顿失指挥,阵型大乱。
铁牛怒吼一声,率三百重甲营悍然冲锋。
铁甲铿锵,如移动铁壁,硬生生撞入狼阵核心。
他手中巨斧劈开一头尸狼王座,怒吼:“老子当年逃兵,今日……为活人而战!”
战场中央,秦烈动了。
他双臂龙化,赤鳞覆体,龙血战戟猛然一震,戟尖竟凝出一道赤龙虚影,昂首咆哮。
他如一道赤色雷霆,直扑狼王本阵。
赤瞳狼王立于尸山之上,双目血红,狞笑:“秦烈!你的龙血,能唤醒我族古王之魂!献出你血,可成我族共主!”
“我的血——”秦烈低吼,战神记忆轰然贯通,九斩之式在心头浮现,“只为护人族而流!”
战神九斩·第一式——断岳!
戟光如日坠九天,撕裂阴云,劈开尸气。
一道赤金色斩痕横贯战场,狼王左臂齐肩而断,尸血喷涌如泉!
那断臂尚在空中,便被龙血真炎焚成灰烬。
尸狼群哀嚎溃退,荒原之上,唯余秦烈独立尸堆,战戟拄地,黑袍猎猎。
他缓缓抬头,望向远方雄城。
城头之上,百姓已跪地高呼,声浪如潮:“龙血战神!龙血战神!”
可就在这万民敬仰的呼声中,雄城深处,一间密室之内,赵元通手持“万象镜”,镜中画面定格在秦烈斩将瞬间。
他指尖轻抚镜面,冷笑低语:
“战得再勇……也是妖孽。”
他合上镜匣,拂袖起身:“传令,明日早朝,本官要弹劾秦烈——‘勾结妖族,图谋不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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