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凝滞,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那片燃烧的山谷。
九派天骄横七竖八地摔在雪堆里,铠甲上结着冰霜,口中呼出的白气混着辛辣气味,一个个眼神迷离,竟分不清敌我。
有人挥剑砍向同门,怒吼着“你偷我通天令”,有人跪地干呕,涕泪横流,嘴里还喃喃:“这汤……怎么比毒宗的蚀魂散还邪门?”
石皓站在锅边,胖脸上满是汗水与热气蒸腾的红晕,手中黑白双勺轻轻一收,锅底铭文缓缓隐去。
他喘了口气,嘀咕道:“《百味战经》第三篇……总算没白背十年。就是这‘七辛乱神汤’太耗火候,差点把自己炖进去。”
而秦烈,依旧立于火浪中央。
赤龙战戟插地未拔,金鳞纹路如活龙般在地面游走,与地脉龙火共鸣不息。
他缓缓放下酒壶,嘴角一抹猩红——不是血,是烈酒灼喉留下的火痕。
双目微眯,扫视环视一周,最终落在跪地颤抖的雷烈身上。
雷烈单膝撑雪,额头青筋暴起,体内雷脉如遭重锤擂动,每一寸经络都在撕裂般共鸣。
他牙关紧咬,喉咙溢出血丝,却仍死死盯着楚潇手中那根断箫。
“战鼓令……残章?”他嘶声低吼,“你们音律一脉,不是早已断传承?”
楚潇轻咳一声,指节抚过断箫裂痕,眸光微黯:“是断了。所以我只能用血续。”他抬起手,指尖渗出鲜红,顺着箫身滑落,在风中凝成一道殷色音线,“可只要还能响,就不是绝响。”
话音未落,他又吹。
这一次不再是无形音波,而是有形之“声”——一道赤红音浪自箫口炸开,如战旗猎猎,直贯长空!
雷烈闷哼一声,整个人被震得向后滑出三丈,雪地上犁出深深沟壑。
“你!”雷烈怒极,猛然抬头,“以伤换伤,算什么高手?”
“谁说我们想当高手了?”秦烈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所有嘈杂。
他拔起战戟,缓步向前,每一步落下,地火便腾起一尺,金鳞如潮水般随他脚步蔓延。
“我们只是不想死。”他盯着雷烈,“更不想,看着兄弟死。”
雷烈瞳孔一缩。
秦烈继续走,走到包围圈中央,目光扫过其余天骄——那些还在互砍的、吐得七荤八素的、瘫坐雪地眼神涣散的。
他嘴角扬起一丝冷笑:“你们争通天令,为的是神宫机缘,为的是北域魁首之名。可你们有没有想过,通天路一旦开启,万年前那扇门……也会跟着开?”
无人应答。
只有风卷着辛香残雾,掠过众人鼻尖。
花妍的身影在林间一闪,红裙如血,七道血丝已被焚尽,指尖残留焦痕。
她盯着秦烈右臂上尚未褪去的金鳞,眼中恨意翻涌,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情蛊不行,那就用血祭。”她冷笑,“你的龙血,足够开启神宫之门——哪怕我不成,妖族自会有人来取。”
秦烈缓缓转头,目光如炬。
“你想当妖族的刀?”他低语,战戟轻抬,指向她心口,“我先把你——炖了下酒。”
花妍眸光一颤,竟不由自主后退半步。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一道黑影自高空疾掠而下,掌心印出一枚幽蓝符印,直拍秦烈后心!
竟是九派中一名隐修多年的符阵师,趁乱偷袭!
可他掌印未落,耳中忽闻一声轻笑。
“你讲规矩,我掀桌子。”
楚潇不知何时已跃至半空,断箫横于唇前,一曲残音如钉入魂!
那符阵师七窍渗血,符印溃散,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坠落。
与此同时,石皓锅中余汤未尽,猛然再掀,一道赤雾喷涌而出,精准笼罩三名欲结阵围杀的天骄。
三人瞬间面红耳赤,怒吼着彼此对轰,竟是被“怒辣引火汤”激得神志失控。
场面彻底崩坏。
九派围猎,成了一场闹剧。
而始作俑者三人,却如铁三角般屹立不倒——一个执戟如山,一个吹箫断天,一个掌勺定阵。
雷烈终于挣扎着站起。
雷锤重握,锤头电光噼啪,映亮他布满血丝的双眼。
他死死盯着秦烈的背影,声音沙哑如砾石摩擦:
“你不怕死?”
风雪再起,吹动秦烈披风猎猎。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仰头,将壶中最后一口烈酒饮尽。
火焰自喉间燃起,照亮他眸中沉寂却炽烈的光。
然后,他缓缓回头,目光穿透风雪,落在雷烈身上。
“怕。”
“但我更怕——”北风卷雪,如刀削骨。
雷烈单膝跪地,雷锤顿入冻土,电弧四溅,将脚下积雪瞬间汽化成一圈焦黑裂痕。
他仰头望着秦烈,那道背影在风雪中仿佛一杆不倒的战旗,披风猎猎,戟光如金鳞翻涌,映得天地都为之震颤。
“你不怕死?”他的声音沙哑,像是从碎裂的雷云深处挤出来的闷雷。
秦烈缓缓回头。
酒壶已空,火焰却未熄。
那一口烈酒咽下,不只是壮胆,更是燃命——龙血在经络中奔腾,与意志交融,化作一股不屈的战意。
他眸光微闪,映着地火余晖,也映着三兄弟并肩而立的身影。
“怕。”他低声说,声音不大,却穿透风雪,落进每一个人耳中。
随即,嘴角扬起一丝极淡、却极重的笑。
“但我更怕——兄弟冷了饭,战友断了路。”
一句话,轻如低语,重若千钧。
楚潇站在一旁,断箫垂下,指尖血痕未干。
他听着这话,忽然笑了,笑得眼角微红。
他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石皓的肩。
石皓正抹着额头的汗,锅底还残留着滚烫的药渣,闻言咧嘴一笑,喘着粗气道:“那……那我得把灶火扛到底。”
雷烈怔住。
他出身雷音宗,自幼被奉为少主,所见皆是规矩、礼法、天骄之争。
可眼前这三人——一个用酒点火,一个以血奏乐,一个拿勺当兵器——他们不讲规矩,不守门第,甚至不被正统所容。
但他们……护得住彼此。
他缓缓松开紧握雷锤的手,又猛然收紧,指节泛白。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风雪灌入口鼻,却压不住心头翻涌的震撼。
“雷音宗雷烈,”他一字一顿,声如雷霆滚雪,“愿赌服输。但若你真要去神宫——我……跟你走一趟!”
楚潇挑眉,吹了声口哨:“好家伙,刚还喊打喊杀,现在就认大哥了?”
“我认的是本事,不是嘴皮子。”雷烈瞪他一眼,眼中却已没了敌意,只剩下战意与一丝难以察觉的敬意。
秦烈没有多言。
他转身,目光投向北荒深处。
半块通天令悬于赤龙战戟顶端,微微震颤,与天外星图遥相呼应。
一道微弱却清晰的光柱自北境升起,撕开厚重云层,像是远古巨门的一道缝隙,正悄然开启。
“神宫门禁‘纯血’?”秦烈冷笑,战戟横扫,金鳞纹路炸裂而出,在雪地上划出一道燃烧的沟壑,“那我们就带一群‘不纯’的人进去——混血的,叛道的,厨子,音修,雷疯子……”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声音低沉却坚定:
“谁还敢拦?”
无人应声。
九派天骄或昏迷,或癫狂,或心神俱溃。
花妍隐于林间,指尖捏碎一枚血色蛊卵,汁液如泪滑落,渗入雪地,瞬间冻结成黑晶。
她望着那三人并肩而行的背影,眸光森寒,唇角却勾起一抹诡异笑意。
“秦烈……神宫里,没有活路。”她低语,身影如烟消散。
风起,雪扬。
四人踏雪北行,脚步坚定,踏碎万丈寒霜。
石皓背着那口黑锅,步伐略显踉跄,嘴角一丝血迹悄然滑落,滴在锅沿,竟被残火瞬间蒸腾成雾。
他没吭声,只是紧了紧肩上的锅带,低语:“寒髓……快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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