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在断天崖上凝成霜刃,割裂天幕,而那幽光通道如巨兽之喉,深不见底。
寒风裹挟着远古战吼,一声声如铁蹄踏心,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地脉深处奔腾,嘶吼着被封印的愤怒与不甘。
秦烈背着楚潇,一步踏入镜渊。
脚底落下的刹那,四周时空仿佛扭曲。
烬瞳化作一团赤红火球,悬浮于前,微光摇曳,却坚定如初。
火光映照出两侧石壁上斑驳的壁画——一幅幅,皆是万年前的血与火。
第一幅:龙血战神与影龙将并肩立于天柱之巅,一人执赤龙战戟,一人持青冥影剑,共御九霄雷劫,护住人族圣城。
画面中的两人,眼神坚毅,宛如一体。
第二幅:战神以龙血祭阵,影龙将引影之力为引,双脉交汇,开启“归墟之门”,将妖族大祭司封入虚渊。
他们的背影在光焰中重叠,如同命运交织。
第三幅却骤然变色——战神持戟怒立,影龙将半跪深渊边缘,背后是崩塌的天柱,火焰焚城。
战神一掌将他推下,眼神决绝,而影龙将怀中,紧抱着一名婴孩,那孩子额心一点赤痕,正是龙血觉醒之兆。
秦烈脚步一顿,心头如遭重锤。
那孩子……是他?
不,还不确定。
但血脉深处,一股撕裂般的痛楚猛然炸开,仿佛记忆的锁链正在一根根崩断。
他扶住石壁,冷汗滑落,龙血在经脉中咆哮,战戟在背后震颤,竟自行浮现一道铭文,如血刻于戟身:
“影不灭,誓不终。唯有双生之誓,可破镜封。”
“双生之誓?”秦烈喃喃,眉头紧锁。
烬瞳飘近,火光微弱:“镜渊不是牢笼……是记忆的坟冢。真正的影龙将之魂,从未化怨,而是自愿被封。他怕妖族寻到复活之法,借他的恨意掀起万古浩劫。”
话音未落,虚空微动,老槐残魂浮现,枯槁如灰,仅剩一缕灵识。
“少主……”老槐声音沙哑,似从地底传来,“影龙将之魂若被唤醒,必寻宿主夺舍。而楚潇……乃影龙血脉最后传人,魂契已成,只差一滴血,便可彻底融合。”
秦烈猛然回头,看向背上的楚潇。
少年早已滑落在地,半跪于寒石之上,脸色惨白如纸,青光在瞳孔深处翻涌,仿佛有另一道意志正在撕扯他的神魂。
他手中残箫紧握,指节发白,牙关紧咬,冷汗浸透青衫。
“……杀了他……”一道冰冷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是剑灵低语,“他是龙族余孽,是万年罪源……杀了他,你便自由,不必再逃婚,不必再背负这荒唐宿命……”
楚潇浑身一颤,猛地咬破舌尖,鲜血喷出,嘶吼一声:“闭嘴!他是我哥!”
那一声“哥”,如惊雷炸裂,震得壁画上的尘埃簌簌而落。
秦烈怔住。
他看着楚潇,那个总爱笑、总在危急关头耍花招的贵公子,此刻却像一头被锁链缠绕的幼龙,挣扎着不让自己堕入黑暗。
他的眼神,依旧清澈,哪怕灵魂正在被撕裂。
“你明知道……我可能是妖。”楚潇抬头,嘴角带血,却笑了,“可你还是背我进来。你说过,兄弟之间,不问出身,只论人心。”
秦烈沉默。
龙血在体内奔腾,战戟嗡鸣,铭文闪烁。
他终于明白——不是唤醒影龙将,而是唤醒“真相”。
若只以一人之血触镜,唤醒的将是怨念,是仇恨,是万年积怨的化身。
唯有“双生之誓”,以龙血与影血共祭,以兄弟之名立约,才能破开镜封,见那被掩埋的终章。
他缓缓抽出战戟,戟尖划过掌心,龙血滴落,在地面上燃起赤金火痕。
“你要做什么?”烬瞳紧张道。
秦烈没有回答。
他转身,单膝跪地,将战戟横于楚潇面前,声音低沉却如雷贯耳:“你愿与我,再立一誓吗?”
楚潇望着他,眼中有痛,有笑,有释然。
“哥,我从入宗门那天起,就没想过活太久。”他苦笑,“可遇见你和石皓,我……不想再逃了。”
他抬起手,指尖颤抖,却坚定地割破手腕。
两道血线缓缓垂落,一赤一青,在幽光中交织如藤,缠绕向那悬浮于深渊尽头的黑镜。
镜面如水,倒映出无数战斗场景——战神怒吼,影龙将悲鸣,天柱崩塌,万民哀嚎。
可就在双血即将触镜的瞬间,镜中画面骤然凝固。
一道苍老的身影,在镜心缓缓浮现。
他身披残破黑甲,肩扛断裂影剑,目光如渊,悲怆如雨。
“我非叛族……”那声音如风穿骨,却清晰入魂,“我只是……不想让历史重演。”血光交织,如藤蔓缠绕,赤金与幽青在半空中交融,仿佛远古图腾在虚空中复苏。
那面悬浮于深渊尽头的黑镜,骤然震颤,裂纹如蛛网蔓延,一声轰然巨响撕裂寂静——镜面炸裂,碎片纷飞如雨,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战场残影:龙血染天,影剑断空,万民焚城,神魔同泣。
一道苍老的身影,自镜心缓缓走出。
他披着残破黑甲,肩上扛着断裂的影剑,铠甲缝隙间渗出暗青色的光,像是灵魂在燃烧最后的余烬。
他的双目深邃如渊,藏着千年的悲怆与不甘。
风从深渊底部吹来,卷起他褴褛的衣角,却吹不散那一身沉重如山的宿命。
“我非叛族……”他声音低哑,如风穿骨,“我只是……不想让历史重演。”
秦烈瞳孔一缩,龙血在经脉中轰然奔涌,战戟嗡鸣不止,戟身铭文再次浮现——【誓终影灭,龙血归心】。
他死死盯着那道身影,怒火与疑惑交织:“那你为何操控楚潇?为何让他痛苦至此!”
影龙将缓缓抬头,目光落在楚潇身上,那眼神,竟有一瞬的柔软。
“操控?”他苦笑,声音里带着无尽苍凉,“我若真要夺舍,早在百年前就已重生。我封自己于镜渊万载,为的便是不让妖族借我怨念归来!可如今……他们来了,带着‘伪誓之血’,唤醒了我残存的执念……而你兄弟体内,有我血脉最后一点真种。”
他猛然抬头,望向秦烈:“所以,我求你——毁我残魂,断其归路!否则,当妖族借我之名重临,人族将再无生路!”
话音未落,镜渊剧烈震颤,地脉深处传来低沉咆哮。
黑雾翻涌,如潮水般自四壁裂隙中喷涌而出,夹杂着腐朽的咒言与恶毒的低语。
那是妖族余孽的残念,早已潜伏万年,只等这一刻——借影龙将的恨意,复活真身!
“来不及了……”老槐残魂低语,随即彻底消散,化作一缕青烟。
影龙将神色一凛,猛地转身,将最后一道灵光注入楚潇眉心:“孩子,守住灵台!别让他们……夺走你的眼睛!”
刹那间,他残魂化作一道青光,轰然冲入楚潇体内!
“不——!”秦烈怒吼,一步上前,却已迟了。
楚潇身躯剧震,双膝跪地,青光自七窍溢出,六脉剑指不受控制地暴涨,剑气纵横,割裂石壁。
他双眼翻转,瞳孔化作幽青竖瞳,口中发出非人的嘶吼:“杀——!龙血余孽,当诛!”
那是妖族的意志,借影龙将残念,侵蚀宿主神魂。
秦烈持戟而立,龙血沸腾,战戟在掌中震颤,仿佛与他心跳同频。
他望着眼前之人——那个曾在酒楼豪饮、在秘境嬉笑、在生死关头替他挡下致命一击的兄弟,此刻却被黑暗吞噬,沦为杀戮傀儡。
“我不信命。”秦烈低语,仰天怒吼,战戟猛然插入地面,酒壶从腰间飞出,烈酒倾洒,浇在伤口之上。
龙血与烈酒交融,轰然燃起赤金火焰!
“以酒燃血,以战证道——”
右臂轰然龙化,鳞片蔓延,骨节暴增,金色龙影自脊背腾起,盘绕周身,龙吟响彻深渊!
战戟之上,铭文彻底觉醒,化作一道血色誓言,烙印虚空——
“誓终影灭,龙血归心。”
他一步步踏向前,每一步都震得地裂石崩。
面对横剑而立的楚潇,他不曾举戟,只伸出手,声音如雷:
“楚潇——我不杀你。我……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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