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和他心心念念的“方向盘”工作简直是天差地别！
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他一时间没法接受，呆呆地站在窗口前没了动静。
那办事员见他半天没回应，脸色立刻拉了下来，不耐烦地用烟头敲了敲桌子：
“喂，同志！你还挑肥拣瘦起来了？京西矿务局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国营大企业！拉煤工又怎么了？”
“能有个岗位给你就不错了！多少人挤破头都想进去还进不去呢！”
“再磨磨蹭蹭的，这个岗位说不定转眼就没了！”
他斜着眼睛上下打量着何建邦，语气里满是讥讽：
“要不你就回去等着？等哪个厂子的运输队有司机退休了，或者出意外没了、受伤没法干了，空出位置来，我们再通知你？”
“不过那可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喽！”
何建邦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答应这个岗位？那就意味着每天都得和煤灰打交道，不仅活儿累，以后的出路也会受局限。
不答应？
要是没有工作，就领不到粮票、油票、布票，物资供应的定量也会特别低，而且在这个年代，没有一份正式工作，就连找对象都会成难题。
他捏着档案袋的手指暗暗用了用力，内心无比矛盾。
就在这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语气里带着几分轻快的笑意：
“老张，你看，这就是何建邦！”
何建邦猛地转过身，只见周振邦正和一个穿着深灰色干部制服的中年男人并肩走过来。
那个中年男人相貌文雅，眼神却透着精明强干的劲头，正是劳动局局长张建昌。
周振邦走到窗口边，很自然地拍了拍何建邦的肩膀，对着张建昌介绍道：
“这小伙子，在部队里就表现突出！是汽车营的核心骨干，开车技术没得说，为人也老实可靠。”
“他是跟我一起从朝鲜战场回来的，我们是能托付性命的兄弟！”他的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亲近与自豪。
张建昌的目光落在何建邦身上，脸上立刻浮现出热情的笑容。
周振邦亲自把人带过来，还特意找到他这个局长，说话时又这么维护，这两人的关系显然非同一般！
他立刻伸出手，紧紧握住了何建邦的手：
“哎呀！何建邦同志！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
“刚才周营长把你夸得天花乱坠，说你是从枪林弹雨里拼出来的英雄好汉！真是太了不起了！”
“你们都是国家的有功之臣啊！”
何建邦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
“张局长您太客气了，保卫国家、建设国家，本来就是军人应尽的责任。”
他的回答不卑不亢，声音沉稳而坚定。
“你听听！这思想境界！”张建昌满脸赞许地说道：
“正因为有你们这样的英雄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我们后方才能有安稳太平的日子过啊！”
周振邦也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那当然！我周振邦带出来的兵，思想觉悟怎么可能低？”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问何建邦：
“对了，你的手续办得怎么样了？工作岗位落实好了没有？”
何建邦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如实说道：
“营长，张局长。这位同志说，现在各个工厂的运输队都满员了，暂时没有司机岗位空缺。”
“他推荐我去京西矿务局……当一名拉煤工。”
“什么？拉煤工？”
周振邦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阴沉，目光锐利地扫向窗口里的办事员。
张建昌把周振邦的反应看得一清二楚，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别说周振邦背后有着显赫的家庭背景，还有那位在商业局当一把手的岳父，单说他自己刚刚上任的区武装部副部长身份，这面子他张建昌也不敢不给啊！
眼前这个何建邦，显然是周振邦非常看重的人！
他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几步走到窗口前，板着脸，向那个早已坐立不安的办事员质问道：
“小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记得，昨天看工作简报的时候，食品厂运输队还上报了一个司机岗位的空缺？”
“怎么回事？这才过了多久就没了？你就给咱们从战场上转业回来的战斗英雄安排去拉煤？”
那个叫小刘的办事员看到局长亲自过问这件事，还点破了食品厂有岗位空缺的情况，吓得脸都白了。
他慌忙从座位上站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
“局、局长……这、这件事……是、是刘干事他……”
他眼神躲躲闪闪，声音越来越小：
“刘干事上午跟我打了个招呼，说……说食品厂那个司机岗位，先、先压两天再办，他有个弟弟……好像也是从部队转业的司机，很快就要回来了……想、想把这个岗位留给她弟弟……”
后半截的话不用多说，其中的意思已经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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