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立刻派探马出营,向南追击,查探张绣兵马动向!另派一队,仔细勘察营外三里之地,任何蛛丝马迹,都不得放过!”
命令下达,自有效率极高的校事官领命而去。
曹操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站在原地,任由冰冷的夜风吹拂着他几乎赤裸的身体。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但微微颤抖的手指,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其实已经信了七分。
一来,他对曹昂这个儿子的品性有着二十年的了解,若非天大的缘由,绝无可能做出如此悖逆之举。二来,他回想起白日里张绣主动将营寨迁往更近之处,当时只以为是对方示好,现在想来,那分明是为夜间突袭做准备!
是自己……是自己被那邹氏的美色所迷,失了应有的警惕之心!
一想到自己差点因为一个女人,就落得和董卓一样的下场,曹操的背后瞬间就被冷汗浸透了。后怕,无尽的后怕,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随之而来的,便是对张绣那忘恩负义之举的滔天怒火!
时间,在死一般的寂静中缓缓流逝。
终于,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报——!”
一名探马飞奔而至,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音急促而响亮:“启禀主公!张绣大营已是人去营空!我等沿路追击,发现大队人马向南撤退的脚印,凌乱不堪,显然是仓皇撤离!”
几乎是同时,另一队斥候也赶了回来:“禀主公!在营外东侧三里左右的密林中,发现大量兵马隐蔽过的痕迹,与……与大公子所言的伏兵之地,完全吻合!”
两份军报,如两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曹操的心上。
一切,都和昂儿说得一模一样!
曹操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下意识地抬手,擦去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那不是被火烤出来的,而是被活生生吓出来的。
真的……差一点就死了!
若不是昂儿,今夜,他曹孟德的一世英名,就要彻底断送在这小小的宛城!
他猛地转过头,再次看向曹昂。
这一次,他眼神中所有的怀疑、愤怒、审视,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是发自肺腑的欣慰,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骄傲!
“好!好!好啊!”曹操连说三个“好”字,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不顾自己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寝裤,一把抓住曹昂的双肩,用力地摇晃着,声音中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激动,“吾儿做得好!做得好啊!”
他一边说,一边在脑海中飞速复盘。
反间计、空城计……将这两者结合得如此天衣无缝,利用敌人的内应,反向传递假情报,再用火烧中军这种破釜沉舟的手段,彻底坐实情报的真实性,逼退强敌……
曹操自问,即便是自己处于昂儿的位置,仓促之间,也绝难想出如此精妙、如此大胆的连环计策!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这个长子,忠厚有余,机谋不足,可堪为守成之主,却缺了些开疆拓土的枭雄气魄。
直到此刻,他才恍然大悟!
什么叫忠厚有余?这分明是内秀于心,大智若愚!
是自己看走眼了!是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从未真正了解过自己的儿子!
一股巨大的喜悦,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冲散了张绣背叛带来的愤怒,也冲散了被火烧光大帐的郁闷和狼狈。
这一切,和捡回一条命、发现了一个麒麟儿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这一把火,烧得值!烧得妙啊!这哪里是逆子弑父,这分明是事急从权,是麒麟儿救父的绝世妙计!
“主公,大公子,末将……末将有罪!”
一旁的典韦,此刻也完全听明白了。他看着曹昂,眼神中充满了震撼与敬佩,随即,满脸羞愧地跪了下来,对着曹昂砰砰磕头:“是末将有眼无珠,误会了大公子!大公子神机妙算,不但救了主公,也救了俺老典的性命!请大公子责罚!”
曹操听着典韦这发自肺腑的赞叹,心中的得意与骄傲,更是无法言喻。
他扶起典韦,哈哈大笑道:“恶来何罪之有?我儿此计,神鬼莫测,莫说是你,便是我,不也被他蒙在鼓里吗?”
他瞥了一眼北方,心中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老对手袁绍。
“袁本初那几个儿子,不是碌碌无为,就是内斗不休,如何比得上我儿半根手指?哈哈哈哈!我曹孟德,后继有人矣!”
曹操的笑声,在寒冷的夜空中传出老远,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快意和为人父的自豪。
面对父亲和典韦的赞誉,曹昂的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那份凝重与沉稳,他对着曹操深深一揖:“父亲谬赞。孩儿行事不周,惊扰父亲,实乃大罪。”
他这副胜不骄、败不馁的沉稳姿态,落在曹操眼中,更是让他满意到了极点。
好小子,有城府,有担当,还不居功自傲!这才是未来君主的模样!我儿内有大智慧,前途不可限量!
曹操愈发欣慰,只觉得自己的这个儿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智慧的光芒。
然而,他却不知道,此刻曹昂的内心,早已笑开了花。
‘爽!这种把一群顶级聪明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最后还被当成救世主顶礼膜拜的感觉,简直比赚一个亿还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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