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把手机扣在桌上，屏幕朝下，好像这样就能把整个世界都压住。他靠在休息室的沙发里，外套搭在椅背，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松开了，指尖还微微发颤。
不是冷，也不是怕，就是情绪来得太猛，身体还没缓过来。
外面天已经黑了，影视城的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远处传来收工的声音，有人喊着关设备、撤景、明天再拍。可这间休息室像是被隔开了，安静得只能听见空调低低的嗡嗡声。
手机震了一下，又被他压了回去。
是林飒发来的消息：“把刚才那段视频发我。”
江屿没动，盯着天花板看了三秒，才伸手摸过手机，点开聊天框，从相册里找出副导演私发给他的那段未剪辑视频，直接转发过去。
一句话都没加，也没解释。他知道她要看什么。
办公室里，林飒正翘着二郎腿刷微博，嘴里嚼着口香糖，一边想着下周要不要给江屿推个轻综艺，让他节奏缓一缓。她点开消息，看到“视频”两个字，顺手点开。
一开始还挺随意，一只手翻着合同，另一只手划进度条，心想估计又是哪个工作人员偷拍的情绪戏，顶多有点网感。
可画面一动，她的手就停了。
镜头有点晃，但能看清江屿站在雨里，水顺着头发往下滴，脸上没什么表情，可那股压抑的感觉，像一层看不见的雾裹着他。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哑哑的，不大，却每个字都扎进耳朵里。
“如果非要选……选她，我死；选我，她死。我怎么选？”
林飒坐直了。
她看过太多演员哭戏，有嚎啕大哭的，有抽抽鼻子抹眼泪的，也有靠眼神撑场面的。可没人像他这样——话说到一半，声音自己先塌了，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连呼吸都在抖。
她下意识点了回放。
再看一遍。
第三遍。
当他问出“你说……我能选哪个？”的时候，林飒的手指僵在屏幕上，嘴唇微微张开，半天没合上。
她忽然觉得胸口闷。
不是煽情，不是套路，而是那种“真有人经历过”的沉重感，扑面而来。
她喃喃了一句：“这不是演，这是……真疼。”
然后猛地抓起手机，拨通江屿的电话。
“你这演技……开挂了吧？”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
江屿的声音懒懒地飘过来：“嗯？怎么了？”
“你刚才那段！”林飒站起来，在办公室来回走，“那段‘生死抉择’！谁设计的？剧本里根本没有吧？你是即兴发挥？你以前有这么狠的爆发力吗？”
江屿“唔”了一声，像刚睡醒：“没学啊，就是那一刻，想到了就说出来了。”
“想到？”林飒差点把手机摔了，“你想到什么了？前任分手？还是偷偷上了表演课？你别告诉我这是天赋！”
“可能系统帮我调了档。”江屿笑了一声。
林飒愣住，随即冷笑：“你还真当自己是AI？说升级就升级？江屿，我跟你说正经的，这段要是剪进正片，明年金羽奖提名你跑不掉。”
江屿没接这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我没想那么多。就是……让情绪来了。”
“你以前也‘让情绪来’，可从没这么狠。”林飒语气认真起来，“你知道沈知意当年拿奖那场戏吧？医院告别，哭了三分四十秒，全场静默。你刚才那段，比她还狠。”
“她那是影后。”江屿淡淡道，“我是碰巧进去了。”
“碰巧？”林飒扶额，“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状态？已经不是‘潜力新人’了，是直接跨级打怪！陈砚肯说‘明天见’，等于官宣认人！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要开始忙了。”江屿说着，抬头看了眼窗外，“对了，那锅我下次带过来，还能炒菜。”
林飒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差点呛住：“你能不能别总把人生大事说得像约饭？”
江屿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就在那一瞬间，脑海里闪过一道提示：
【自然接受专业认可，缘分值达标】
【“剧本深度解析”技能已解锁】
他眨了眨眼，没在意。
这种事早就习惯了。状态来了，就顺势接住；走了，也不强留。反正别人只当他灵光一闪，谁知道是系统悄悄塞了张外挂卡。
他刚想说点别的，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周野的语音通话，直接蹦出来，背景吵得像菜市场。
“老江！！你疯了吧！！”周野的声音炸进耳朵，“全网都在刷你那段‘生死抉择’！热搜第一！#江屿演技炸裂#！连我妈跳广场舞刷到，回头问我‘这小伙子是不是真失恋过’！”
江屿听着，没笑，也没激动，只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还在抖。
不是害怕，也不是兴奋，就像跑完一场马拉松，肌肉还记得路，但人已经空了。
“其实……我只是没装。”他轻声说。
“没装？”周野声音拔高，“那你告诉我，谁能在镜头前哭成那样还不破相？谁能在即兴发挥里把情绪拉满还不油腻？你这是‘没装’，你是直接把心掏出来给人看！”
江屿没反驳，只是慢慢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看了眼屏幕。
来电时间显示已经过了七分钟，周野还在滔滔不绝：“我现在直播间弹幕全是你的片段！有人说你是隐藏实力派，有人说你是情感核武器，还有人说你这段该进表演教科书！老江，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已经不是‘糊咖逆袭’了，你是‘当场封神’！”
江屿静静听着，忽然想起试戏时那场雨。
不是喷淋系统，也不是灯光效果，就是那种从骨头里渗出来的冷和湿，让他一瞬间回到了某个夏天的病房门口。
那时候他没哭，也不敢哭，就站在那儿，听医生说“治不好了”。
现在他明白了——观众之所以信，不是因为他演得好，而是因为他真的“信”了那一刻。
电话那头，周野还在吼：“你赶紧出来营业啊！趁热打铁！代言、采访、直播，随便来一个！现在全网等你发声！”
江屿看着窗外。
一辆收工的灯光车缓缓驶过，车灯扫过墙面，光影晃了一下。
他轻声说：“等我想说话的时候，自然会说。”
说完，他挂了电话。
手机被他轻轻放在桌上，屏幕朝下，像之前一样。
空调还在吹，风不大，刚好够让人清醒。
他闭上眼，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膝盖，节奏很慢，像是在等什么，又像是什么都不等。
办公室里，林飒盯着电脑屏幕，把那段视频又看了一遍。
这一次，她没快进，也没暂停，就这么从头看到尾。
结束后，她打开工作文档，删掉了原本写好的“综艺为主，影视试水”路线规划，重新敲下一行字：
【全面转向影视剧赛道，优先争取艺术类奖项资源】
她合上电脑，喝了口凉透的咖啡，自言自语：“你这家伙……到底是运气太好，还是根本就藏着底牌？”
休息室里，江屿依旧闭着眼。
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走远。
他没动。
直到手机再次震动。
他睁开眼，没去拿。
屏幕亮着，一条新消息跳出来。
是周野发的截图——微博热搜榜第一的位置，清清楚楚写着：
#江屿演技炸裂#
下面配了一段十秒视频，正是他最后那句“你说……我能选哪个？”
弹幕密密麻麻盖满屏幕，最新一条飘过：
“他不是在演戏，是在还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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