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拿起手机的时候，屏幕还亮着。
那行字静静地停在通知栏里：【自然维护团队声誉，缘分值上涨】。他没多看，随手点了确认，好像早就习惯了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奖励。
天已经全亮了，营地远处的鸡叫声也渐渐没了。他换下沾满泥巴的旧胶鞋，塞进车后备箱的角落，又把厨房用过的锅碗瓢盆一个个收拾好放回原位。临走前，还不忘往灶台边倒了半瓶洗洁精——周野最讨厌油腻腻的锅，让他自己来清理，也算是为接下来几天的伙食做点投资。
车子缓缓驶出基地，阳光斜斜地打在挡风玻璃上，晃得他眯起了眼。他拉下遮阳板，刚把手机放到副驾座，它就“嗡嗡”地震个不停。
一条是节目组发来的合同签署提醒，另一条是周野转发的《极限挑战4》定档海报。海报上他的名字排在第三位，头像清清爽爽，笑容干净，不像要去参加什么烧脑又拼体力的真人秀，倒像是早上睡醒随手拍的一张自拍。
他回了个“收到”，然后把手机调成静音，塞进了中控台。
回到市区时已是傍晚。夕阳把楼下的树影拉得老长，他拎着背包一步步走上楼。钥匙还没插进锁孔，手机又震了一下。
林飒的消息跳了出来：“我在你家楼下，上来聊聊。”
他低头看了眼，转身按下电梯下行键。
十分钟后，林飒坐在他家沙发上，手里平板打开着一串密密麻麻的数据图表，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她今天穿了身黑色西装裙，手腕上的表泛着冷光，整个人看起来利落又干练，像从财经新闻里走出来的女强人。
“你这一个月上了七档综艺。”她抬头看着他，“三部戏试镜全过，直播场均观看破五千万。现在连国际大牌都想找你谈亚太区代言。”她顿了顿，“江屿，你不是有点红了，你是已经踩进顶流圈的门槛了。”
江屿靠在厨房的岛台边，拧开一瓶水喝了一口。水有点凉，但他不在意。
“我知道你不当回事。”林飒把平板放在茶几上，“但正因为你不争不抢，我才必须说清楚——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不是运气，是观众对你‘真实感’的认可。可一旦你开始装、开始立人设，这份认可立刻就会消失。”
江屿没说话，只是盯着杯子里冒出的一个个小气泡，看着它们一个接一个浮到水面，破裂。
他知道她说得对。昨晚在灶台前炒菜时，他满脑子想的是火候和调味，根本没考虑“观众会不会觉得我很努力”；可今天看到热搜上#江屿凌晨三点做饭#的话题，心里却莫名空了一块——那种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的感觉，就像穿着拖鞋误入了一场正式晚宴，格格不入。
“我没飘。”他轻声说，“就是……还在适应。”
“适应可以。”林飒语气缓了些，“但别麻木。接下来会有更多邀约，有品牌想让你立‘逆袭奋斗者’人设，有综艺导演建议你和谁炒CP拉热度，还有媒体等着你卖惨讲童年阴影。”她冷笑一声，“这些我都给你拒了。但我能挡住外面的声音，挡不住你自己动摇。”
江屿点点头。
就在这时，脑子里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缘分值”达标，解锁“长期规划预判”技能】
他眉梢微微动了动，脸上却没什么表情。这种感觉他太熟了——每次系统要给奖励前，空气都会轻轻一沉，像是有人在他背后推了一把。
“你说得对。”他抬起头，笑了笑，“随缘不是躺平，而是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他顿了顿，“现在，是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了。”
话音刚落，手机又震了。
屏幕亮起，微信弹出一条新消息。
秦婉发来的，只有一个句号，和一句话：
“听说你成顶流了？小心摔得更惨。”
江屿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最终没有回复。
他把手机翻过来，面朝下放在桌上。
“有人坐不住了。”他对林飒说。
林飒冷笑：“正常。你越不做作，她就越急。她的热搜都是花钱买的，你这儿全是自然流量，对比太明显。”她站起身，把平板收进包里，“我已经帮你筛过接下来两个月的行程，只留了必要的录制和采访。其他乱七八糟的，一律不接。”
江屿“嗯”了一声。
“还有件事。”林飒走到门口，回头看他，“《极限挑战4》下周开录，制片人特意交代，节奏可以由你带。这不是客套话，是实权。”
江屿挑了下眉。
“他们想要一个不一样的节目气质。”林飒说，“而你，刚好就是那个‘不一样’。”
门关上后，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江屿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路灯一盏盏亮起来。车流声、广场舞的音乐、小孩追闹的笑声混在一起，构成了这座城市的背景音。
他掏出手机，打开行程单。林飒发来的文件标题很直白：【近期邀约清单（已过滤立人设类）】
他一条条往下划。
某时尚杂志封面拍摄——通过。
公益环保项目宣传——通过。
某恋爱综艺特邀观察员——拒绝，备注写着“别碰感情话题”。
某励志访谈节目——拒绝，理由：“又要讲奋斗史？”
他勾选完，正准备锁屏，突然注意到最底下一行小字：
【备注：秦婉方曾尝试联系你团队，提议“双顶流合作直播”，已被驳回。对方反应激烈。】
江屿笑了笑，把手机扔到沙发上。
他转身去厨房倒了杯温水，靠在吧台边慢慢喝。水温刚好，不烫也不凉。
窗外城市灯火通明，对面楼里有户人家正在吵架，声音隔着玻璃嗡嗡传来，听不清内容，但语气挺冲。没过多久，灯灭了，一切归于平静。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秦婉那条消息还在。
他没删，也没回。
反而打开相机，对着窗外拍了张夜景。画面里，霓虹灯闪烁，车流如河，高楼之间夹着一小片深蓝的天空。
他顺手发了条朋友圈，配文只有四个字：
“随缘就好。”
不到十秒，点赞破千。评论区瞬间炸开。
【屿哥你这随缘都卷死我们了！】
【别人随缘是摆烂，你随缘是降维打击。】
【求问：怎么才能像江屿一样，什么都不做就能红？】
【楼上醒醒，他昨凌晨三点还在练刀工。】
江屿没看评论，放下手机，走去浴室冲澡。
热水打在肩上，他闭着眼，脑子里却浮现出林飒刚才的话：“你现在拿到的一切，不是运气，是市场对你‘真实感’的认可。”
他忽然想起穿越那天，醒来躺在医院病床上，护士说他低血糖晕倒。他摸着胸口，还以为是加班猝死的后遗症。结果一睁眼，成了个十八线糊咖，微博粉丝不到两万，经纪人差点把他当群演忘了。
那时候他只想安稳活着，接点小戏混口饭吃。
哪想到，随口接了个综艺，因为懒得背稿，即兴说了句“这游戏规则比公司KPI还离谱”，当场爆梗出圈；直播时头发乱糟糟吃泡面，被粉丝截图封为“人间清风”；试戏时不按剧本发挥，反而让导演惊呼“这情绪太真了”。
他从没刻意去做什么，可每一步，偏偏都踩在了点上。
水声哗哗响着，他睁开眼，蒸汽模糊了镜子。
他伸手在镜面上划了一下，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
脸出现在雾中，眼神平静，嘴角微扬。
他关掉水，擦干头发走出来，顺手拿起手机。
微信又震了。
不是秦婉。
是周野。
“刚看完你朋友圈。”
“你这‘随缘’俩字一发，热搜立马又窜一截。”
“我现在怀疑，你根本不是佛系，你是懂玄学。”
江屿回了个表情包：一只猫歪头笑。
他把手机放在床头，正准备躺下，屏幕又一次亮起。
这次是系统提示：
【自然回应外界质疑，缘分值上涨】
他看了眼，没点确认，也没惊讶。
只是把手机翻过去，屏幕朝下。
窗外，一辆救护车鸣笛驶过，红蓝光扫过天花板，转瞬即逝。
江屿躺在床上，一只手搭在额头上，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敲了敲床垫。
三分钟后，他翻身坐起，打开笔记本电脑。
页面跳转到《极限挑战4》的初版流程简介。
他一条条往下看，目光停在某个环节上。
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手指悬在触控板上方，迟迟没有点击展开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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