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沈阳,如同一头在黑暗中积蓄力量的潜伏巨兽。
城市的大部分区域遵循着严格的灯火管制。
陷入了比1931年应有的寂静更深的沉寂。
然而,在城市的边缘。
那些被重新命名为第一工业区、第二工业区的地方,却是另一番景象。
无数盏探照灯撕破夜幕,将整个厂区照得如同白昼。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昼夜不息。
与高耸烟囱喷吐的浓烟一同。
宣告着一颗工业心脏正在强劲地搏动。
这里是战争的熔炉。
在刚刚完成现代化初步改造的奉天兵工厂和鞍山钢铁厂的分厂里。
无数工人三班倒。
将复仇的怒火与民族的希望。
一同灌注进火红的钢水和滚烫的弹壳之中。
一枚枚刷着绿色新漆的炮弹被成箱地运出。
7.92毫米步枪弹的产量以百万为单位在仓库中堆积如山。
但最引人注目的。
是那些刚刚从总装车间缓缓开出的庞然大物——启明一号多功能装甲车。
它们的装甲板还带着鞍山钢厂的余温。
粗犷的铆钉和焊接缝充满了暴力美学。
厚重的装甲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每一台,都象征着新辽宁钢铁意志的实体延伸。
在城市外围一处戒备森严的铁路调度站里。
这一切战争的产物。
正与这个新时代最宝贵的财富——那些被新思想、新战术武装起来的年轻士兵们。
一同悄然汇入一道钢铁的洪流。
出发!
伴随着低沉的命令。
一列列覆盖着巨大伪装网的军用列车。
在夜幕的掩护下,几乎是悄无声息地滑出了站台。
没有鸣笛,没有欢送。
只有车轮与铁轨碰撞发出的、富有节奏的咔嚓声。
如同大战役开始之前,秒针在指挥官腕表上沉稳而冷酷的跳动。
北宁线上,其中一列闷罐专列的货运车厢内。
空气中混杂着汗水、枪油和劣质卷烟的味道,有些呛人,但没有人抱怨。
车厢里借着缝隙透进来的微光。
隐约能看到坐得满满当当的士兵。
他们大多是军政干校第一期的优秀学员。
刚刚完成了堪称填鸭式的速成培训。
便要作为骨干,奔赴最关键的战场。
赵铁锤坐在靠近门边的一个角落。
借着外面一闪而过的灯光。
一遍遍地分解结合着手中的步枪。
作为一名已经和组织恢复联系的地下党员。
他比周围大多数兴奋的同窗更清楚这一战的意义。
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黑暗原野。
心中想的却是政委张承志在锦囊计划下达后,对他们这些党员骨干的秘密谈话。
这一战,不光是军事仗,更是政治仗。
要让全中国的军队都看看,一支真正为人民服务的军队,是怎么打仗的!
锤子哥,你紧张不?
旁边,同样一身崭新军装的李敢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压低了声音。
脸上却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你说……咱们这次到底是去哪儿啊?保密成这样。
经过军校的熔炉重塑。
这位旧东北军军官的子弟,已经彻底褪去了曾经的浮夸与骄横。
眼神变得坚毅而明亮。
赵铁锤将枪重新组合好,拉了一下枪栓,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摇了摇头:不知道。但团长说了,让咱们往西,咱们就一路向西。服从命令就行。
那肯定是一场天大的仗!
李敢压低了声音,眼中放光,像一匹急于出笼的饿狼。
我可听说了,这次动用的资源是上次打抚顺的好几倍!
还有咱们旅刚装备的那些启明铁王八,就在我们后面那几节平板车上盖着!
小鬼子那两条腿,还能跑得过咱们的铁轮子?
这回非得让他们知道知道,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他的话引来了周围几名学员的低声附和。
他们不像赵铁锤那样思虑深远。
他们只知道,这支被他们称为咱自己的队伍的军队。
从出现的那一天起,就从来没让他们失望过。
过去半年在鬼子面前憋的窝囊气,这一次,说什么也得连本带利地找回来!
车厢里,有的士兵在低声哼唱着军校里新教的歌曲《团结就是力量》。
有的靠着背包闭目养神,保存体力。
还有一名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年轻士兵。
正借着从车厢连接处透进来的微光。
一笔一划地给家里写着可能永远寄不出去的信。
肃穆、紧张,却又蕴含着爆炸性力量的氛围。
在这节钢铁的车厢里默默发酵。
他们是这个庞大锦囊计划中,最基础,却也最坚实的一环。
镜头缓缓拉升,穿过云层,直至辽西平原的夜空之上。
从这个上帝视角看下去。
可以清晰地看到两条正在向着同一个目标前进的长龙。
一条,是由无数微弱光点组成的钢铁长龙。
它沿着北宁铁路线,坚定、高速而隐秘地向西穿行。
它的目的地,是锦州。
而在它的南侧。
另一条由无数火把、车灯光点汇聚而成的、更为庞大也更为张扬的队伍。
如同一条贪婪的巨蟒,正卷起漫天烟尘,在旷野中昂首行进。
他们打着太阳旗,车上架着机枪,马背上的骑兵意气风发。
关东军的将领们坚信。
他们正在执行一个足以载入史册的天才迂回计划。
即将扼住整个东北的咽喉。
两条通往同一命运终点的行军路线。
在广袤的黑暗中无声地交错、靠近。
一个,是悄然奔赴亲手布置的陷阱。
一个,是狂妄地走向为他挖掘的坟墓。
黎明将至。
一场足以决定这片黑土地未来数十年命运的血腥盛宴,即将开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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