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御书房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孙峰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如同一道魔音,在每个人的耳边不断回响。
刑天和毕方都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彻底陷入了呆滞。
黄宏德不能人道?
那个权倾朝野,威压天下,让他们感到窒息的摄政王,竟然……
“噗!”
一声极轻的笑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赵霄先是愣住,随即,他再也绷不住了,肩膀开始剧烈地抖动,那笑声从压抑到放肆,最后变成了响彻整个御书房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快流了出来!
这简直是他重生以来,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一个太监,竟然妄图染指皇权,还做着长生不老,开宗立派的美梦!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荒诞,更讽刺的事情吗?!
毕方和刑天对视一眼,也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紧绷的神经猛然一松,憋着笑,脸都涨红了,最后实在忍不住,跟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摄政王黄宏德在他们心中那高不可攀,如同神魔般的形象,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笑声渐歇,赵霄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眼中却只剩下冰冷的寒意。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孙峰,声音幽幽地问道:“既然他不能人道,那本王听说,他还有一个儿子?”
这个问题,让孙峰的身子猛地一颤。
他知道,这才是真正的考验!
“回陛下!”
孙峰不敢有丝毫隐瞒,“王爷对外确实宣称有一子,名为黄腾,但此人神秘至极,从未在人前露过面。罪臣也只是听闻,王爷似乎将他送到了一个极其神秘的宗门里学艺,具体是何宗门,罪臣实在不知!”
少主!
赵霄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黄宏德书房中那张化为灰烬的信笺!
看来,这个所谓的“少主”,就是黄宏德真正的底牌!
“陛下!罪臣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孙峰见赵霄陷入沉思,以为他还不肯相信自己,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拼命地磕着头,哭喊道,“罪臣不想死啊!求陛下给罪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罪臣愿为陛下做牛做马,万死不辞!”
赵霄冷漠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半分怜悯。
“机会,是你自己挣的。”
他随手从御案上拿起一叠空白的奏章和一支笔,直接扔到了孙峰的面前。
“写。”赵霄只说了一个字。
孙峰先是一愣,随即立刻明白了赵霄的意思!
这是让他交投名状!
他如蒙大赦,也顾不上什么体面,整个人扑了过去,抓起毛笔,蘸满了墨汁,便趴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奋笔疾书起来!
为了活命,他已经顾不上任何人了!
兵部侍郎李四,某年某月,克扣边军粮饷三十万石!
兵部主事王五,勾结东海倭寇,贩卖军械,中饱私囊!
……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一件件触目惊心的罪状,从他的笔下疯狂地涌出。
他写的不是字,是兵部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催命符!
不到半个时辰,厚厚的一叠奏章,便被写得密密麻麻。
孙峰双手颤抖地将奏章举过头顶,呈了上去。
赵霄接过,只翻看了两页,脸色便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整个兵部,从上到下,竟然烂到了根子里!每一个人,都与黄宏德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勾结,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满了大魏将士的鲜血!
“好!好一个大魏的兵部!”
赵霄怒极反笑,猛地将奏章拍在御案之上,发出一声巨响!
一股恐怖的杀意,让孙峰整个人瘫软在地,屎尿齐流!
赵霄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杀念。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大开杀戒的时候。
兵部掌管天下兵马调度,若是此刻将这些人全部杀了,整个大魏的军方体系都会瞬间瘫痪,这绝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沉思片刻,冰冷的目光扫向刑天。
“刑天,去给朕查清楚,他今天,为何要背叛黄宏德。”
“另外,”赵霄的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弧度,“把兵部尚书孙峰,深夜入宫,向朕‘秉烛夜谈’的消息,给朕传出去。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刑天心中一凛,瞬间明白了赵霄的用意。
陛下这是要……诛心!
“臣,遵旨!”
……
第二日,天光微亮。
乾宁宫内,春色无边。
云雨初歇,赵霄看着怀中面色潮红,如同一只慵懒猫咪般的穆昭昭,心中难得地升起一丝柔情。
他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尖,轻声道:“昭昭,去准备一下,待会儿早朝之后,朕带你出宫去玩。”
“真的吗?”
穆昭昭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里面充满了不敢置信的惊喜。
长这么大,她还从未出过皇宫!
“朕,何时骗过你?”
“陛下万岁!”
穆昭昭欢呼一声,在赵霄的脸上重重亲了一口,便立刻跳下床,兴高采烈地去翻箱倒柜,寻找要穿的衣服。
看着她那雀跃的身影,赵霄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起身换好龙袍,刚刚走出殿门,刑天的身影便如鬼魅般出现。
“陛下。”
“说。”
刑天的声音,带着一丝古怪:“陛下,孙峰自尽了。”
赵霄的脚步一顿,眉头微皱:“原因查清了?”
“查清了。”
刑天回道,“孙峰贪墨无度,早已将家产挥霍一空,全靠着黄宏德每月拨给他的俸禄过活。但就在前日,黄宏德不知为何,突然断了他这个月的俸禄。”
断了俸禄?
就为了这点银子,便不惜出卖自己的主子?
赵霄的脸上,露出一抹极致的轻蔑与冷笑。
这就是黄宏德养的狗!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淡淡地开口问道:“户部尚书,可是叫孙明?”
刑天一愣,答道:“是,陛下。孙明与孙峰是堂兄弟,一直以来,都是黄宏德的钱袋子,处处帮着黄宏德。”
“呵。”赵霄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他抬起头,望向金銮殿的方向,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杀机一闪而过。
“既然是钱袋子,那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话音落下,他不再停留,大步流星地朝着那即将掀起腥风血雨的早朝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