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钟馗府的灯就亮了。堂屋的八仙桌上摊着卷泛黄的卷宗，是崔珏昨夜留下的禁书库残卷，纸页边缘被虫蛀得坑坑洼洼，字迹也模糊不清，只隐约能看清“馗族圣坛”“血祭封印”几个字。钟馗坐在桌边，指尖摩挲着卷边，铜铃眼里满是沉郁——崔珏的话像块石头压在他心头，若封印黑莲要以妹妹的性命为代价，他宁可自己魂飞魄散。
“哥。”
钟灵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她穿着件月白襦裙，头发松松地挽着，脸色虽还有些苍白，但眼底的青黑淡了些，手里捧着那枚馗族玉佩，玉面温润，昨夜的异动像是从未发生过。
“怎么不多睡会儿？”钟馗连忙收起卷宗，起身迎上去，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没再发烧，才稍稍松了口气。
“睡不着。”钟灵走到桌边坐下，将玉佩放在桌上，玉面贴着桌面，竟隐隐透出微光，“梦里又听见那个黑影说话了，说‘圣坛在城西’，还说……那个白衣医女知道圣坛的位置。”
钟馗的动作顿了顿。昨夜崔珏只说圣坛位置需钟灵感应，却没提白衣医女，妹妹梦里的线索为何如此具体？还有那医女，两次出现在出事地点，又知道禁书库和玉佩的秘密，她的身份怕是没那么简单。
“赵甲已经去查那医女的下落了。”钟馗拿起桌上的参汤，递到她手里，“先喝碗汤，一会儿哥带你去城西看看，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钟灵接过汤碗，指尖碰到玉佩时，玉面突然亮了亮，纹路里闪过一丝黑气，快得让人抓不住。她愣了愣，抬头看向钟馗：“哥，这玉佩好像在给我指路，刚才它烫了一下，像是在往西的方向。”
两人刚要出门，就见孙乙急匆匆跑进来，手里拿着个油纸包，脸色凝重：“大人，西市今早又发现两具尸体，胸口都有黑莲，而且……”他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几片新鲜的黑花瓣，花瓣上沾着的不是露水，而是淡红色的液体，“这花瓣上的是魂血，是亡魂被吞噬时流出来的，比之前的瘴气更凶了。”
钟馗的眉头拧得更紧了。黑莲吸收魂血，说明玄真子的力量在增强，留给他们的时间怕是不多了。他抓起案上的斩妖剑，对钟灵道：“你在家等着，哥去去就回。”
“我不。”钟灵抓住他的衣角，眼神坚定，“玉佩能感应瘴气，我跟着你能帮上忙，而且……我总觉得，那个医女今天会出现。”
钟馗看着妹妹眼底的执拗，终究没忍心拒绝。他将忘忧草塞到她手里，又从腰间解下块护身符——是地府赐的镇邪符，能暂时抵挡邪气，“拿着这个，要是觉得不舒服，立刻告诉我。”
两人带着孙乙往城西赶去。长安城西多是荒地，除了几座废弃的寺庙，就是乱葬岗，平日里少有人来。刚走出城门，钟灵手里的玉佩就开始发烫，青白色的玉面泛着红光，指向北边的一片树林，“哥，往这边走，玉佩在动。”
树林里的雾气很重，晨光穿不透枝叶，只能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子，空气里飘着股腐叶的味道，混着淡淡的草药香——和白衣医女身上的香气一模一样。钟馗握紧斩妖剑，警惕地往前走，脚下的落叶“沙沙”作响，像是有人在身后跟着。
“谁？”他猛地回头，剑鞘上的馗纹泛着银光，却只看见风吹动树枝的影子，没有半个人影。
“哥，你听。”钟灵突然拉住他的胳膊，压低声音，“有脚步声，在东边。”
三人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穿过一片灌木丛，眼前突然出现一座破庙。庙门早已腐朽，门板上的门神画像被雨水冲得模糊不清，只留下两道黑色的轮廓，像是在盯着来人。庙前的香炉倒在地上，里面插着几根燃尽的香灰，旁边放着个竹篮，篮子里装着些草药，正是白衣医女的竹篮。
“她在里面。”钟馗对孙乙使了个眼色，孙乙立刻绕到庙后，守住后门。他则牵着钟灵的手，慢慢走进庙里。
庙里的光线很暗，只有几缕晨光从屋顶的破洞里漏下来，照亮了满是灰尘的神龛。神龛上的佛像早已残缺，半边脸掉在地上，露出里面的泥胎。而白衣医女就坐在神龛前的蒲团上，背对着他们，手里拿着株草药，正在仔细地分拣。
“姑娘果然在这里。”钟馗的声音打破了庙里的寂静。
白衣医女转过身，白纱下的眼睛看着钟灵，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令妹的玉佩，昨夜又异动了吧？”她站起身，走到钟灵面前，伸出手，“能不能让我看看玉佩？”
钟灵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却被钟馗轻轻推了推。她犹豫了一下，将玉佩递了过去。白衣医女接过玉佩，指尖刚碰到玉面，就见玉佩突然发烫，青白色的玉面泛着红光，纹路里的黑气瞬间涌了出来，像是要挣脱束缚。
“果然是馗族的钥匙。”白衣医女的声音沉了下来，她从怀里摸出个瓷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放在玉佩上，药丸瞬间融化，化作一缕黑气，钻进了玉佩里。玉佩的红光渐渐淡了下去，恢复了温润的触感。
“你到底是谁？”钟馗的手按在剑柄上，语气里带着几分警惕，“你怎么知道玉佩的秘密？又为什么要帮我们？”
白衣医女将玉佩还给钟灵，转身走到神龛前，拿起竹篮里的草药，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我叫白璃，是修炼千年的狐妖，三百年前，我曾见过你母亲。”
钟馗的瞳孔猛地收缩。三百年前，正是他含冤而死、母亲带着他逃到地府的时候，这狐妖怎么会认识母亲？
“三百年前，你母亲带着你逃到乱葬岗，被天界的神官追杀，是我救了她。”白璃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苦涩，“那时她已经受了重伤，临死前，她将这枚玉佩交给我，让我等你长大，帮你守护你妹妹——因为她知道，你妹妹是馗族的钥匙，迟早会被玄真子盯上。”
“玄真子？”钟馗抓住关键词，“就是那个黑影？他到底是谁？”
白璃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卷竹简，递给钟馗：“这是你母亲留下的日记，里面写着三百年前的事。玄真子是天界的神官，也是你父亲的师弟，当年他为了夺取馗族的馗火，勾结外敌，灭了馗族，还篡改了你考中状元的卷宗，让你含冤而死，就是为了让你魂飞魄散，无法继承馗族的力量。”
钟馗接过竹简，手指有些颤抖。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死是因为皇帝嫌他貌丑，没想到背后竟有这么大的阴谋。竹简上的字迹娟秀，是母亲的笔迹，里面详细记载了玄真子的阴谋，还有馗族圣坛的位置——就在城西的乱葬岗下。
“圣坛在乱葬岗下？”钟灵惊讶地问道，“可那里全是坟地，怎么会有圣坛？”
“圣坛被馗族的结界隐藏了，只有拿着玉佩的人才能找到入口。”白璃走到庙门口，看向外面的乱葬岗，“而且，玄真子已经知道圣坛的位置了，他昨晚派瘴影族的人去挖坟，就是为了找到圣坛的入口。”
钟馗心里一沉，刚要说话，就听见庙外传来一阵惨叫。孙乙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身上沾着黑气，脸色惨白：“大人！瘴影族的人来了！好多……好多妖物！”
钟馗立刻拔出斩妖剑，剑身泛着银光，冲出庙外。只见乱葬岗上站满了妖物，个个青面獠牙，身上裹着黑气，手里拿着铁锹，正在疯狂地挖坟，地面上已经挖了十几个大坑，露出里面的棺木，黑气从棺木里冒出来，钻进妖物的体内，让它们的力量变得更强。
“住手！”钟馗大喝一声，剑气劈出，银光闪过，几个妖物瞬间被劈成两半，化作一缕缕黑气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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