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裂开了。
不是比喻。
就在三小时前，蔚蓝的天幕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撕开无数道口子。
浓稠得如同鲜血的雾气从那些裂缝中倾泻而下，迅速弥漫开来，吞噬着阳光，将整个世界染成一种不祥的、令人窒息的暗红色。
姜夜站在大学教室的窗边，手中的笔掉在地上，发出细微的轻响，却仿佛惊雷般在他心中炸开。
窗外，熟悉的校园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陷入疯狂。
尖叫声、撞击声、某种野兽般的嘶吼声，透过隔音并不算好的玻璃窗，混乱地涌进他的耳朵。
“怎么回事？雾霾吗？怎么这个颜色？”
“快看手机！没信号了！全都断了！”
“楼下……楼下好像打起来了！啊——！”
教室里的同学们惊慌失措地挤到窗边，恐惧像病毒一样瞬间蔓延开来。
讲师试图维持秩序，但他的声音很快被更大的混乱淹没了。
姜夜的心脏狂跳，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他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这绝不是什么普通的天气现象。
“哥！”
一条短信突然挤进了他几乎完全失去信号的手机。
来自妹妹姜雪。
只有短短一个字，却让他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
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姜雪在城西的商业区做兼职，那里人口远比学校密集！
他猛地推开身边的人群，不顾一切地冲向教室门口。
“姜夜！你去哪？外面危险！”
讲师在他身后喊道。
但他已经听不进去了。
妹妹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必须找到她！
走廊里一片混乱。
人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奔跑，哭喊声、咒骂声不绝于耳。
有些人瘫坐在墙角，抱着头瑟瑟发抖。
红色的雾气已经从窗户的缝隙渗入楼道，带着一股淡淡的、难以形容的铁锈味和腥甜味。
姜夜用衣袖捂住口鼻，逆着人流，拼命向楼梯口冲去。
越往下跑，混乱越甚。
一楼大厅简直如同地狱的入口。
玻璃大门被砸碎了，残渣混着暗红色的血迹溅得到处都是。
几个人影趴在地上，似乎在啃食着什么。
听到姜夜的脚步声，其中一个人猛地抬起头。
他的眼睛一片浑浊的赤红，嘴角撕裂到一种不自然的程度，沾满了粘稠的血液和肉沫。
他发出一种低沉的、完全不似人类的嗬嗬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朝着姜夜扑来！
丧尸？！
这个词瞬间蹦进姜夜的脑海，让他头皮发麻。
电影里的场景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带来的冲击远超想象。
他几乎是本能地侧身躲过扑击，顺手抄起旁边散落的消防栓玻璃柜碎片，狠狠砸在那怪物的头上！
“砰！”
碎片碎裂，那怪物只是踉跄了一下，脑袋歪到一个诡异的角度，却仿佛毫无痛觉，再次扑来！
力气大得惊人！
姜夜心头一寒，不敢恋战，一脚踹开旁边一扇虚掩的办公室门，闪身进去，然后死死顶住门。
门外，疯狂的撞击声和嘶吼声不断传来。
还有其他脚步声和惨叫声由远及近，又迅速消失。
姜夜背靠着门板，大口喘着粗气，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世界……真的疯了。
他必须冷静。
必须活下去。
必须找到小雪！
他环顾四周，这是一间普通的教师办公室。
他快速搜索，找到了一根沉重的实木桌腿，似乎是之前混乱中被砸坏的。
又从一个抽屉里翻出一盒没开封的曲别针和一把美工刀，聊胜于无地塞进口袋。
门外的撞击声渐渐停止了，似乎转移了目标。
姜夜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门缝。
走廊里暂时空无一“人”，只有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倒在血泊中，浓重的血腥味和红雾的怪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他猫着腰，屏住呼吸，快速穿过走廊，从另一侧的消防通道离开了教学楼。
室外，能见度不足十米。
红色的雾气翻滚着，吞噬着一切。
昔日充满活力的校园此刻死寂得可怕，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尖叫和嘶吼，证明着这场灾难仍在持续。
建筑物在红雾中若隐若现，如同鬼蜮的轮廓。
姜夜紧紧握着桌腿，靠着墙根，朝着校门方向艰难移动。
他的手机彻底没了信号，无法联系姜雪，只能寄希望于她能找到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他去救她。
“救命……救救我……”
一个微弱的呼救声从旁边的绿化带传来。
姜夜脚步一顿，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
一个女生倒在灌木丛里，小腿血肉模糊，似乎被什么东西撕咬过。
她看到姜夜，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
“帮帮我……带我走……”
姜夜的心揪紧了。
他不是冷血动物，但他知道自己能力有限。
带着一个重伤员，在这末世里几乎等于自杀。
他咬了咬牙，从口袋里掏出那盒曲别针和美工刀，扔到她身边。
“找个地方躲起来，锁好门，等待救援。”
他低声快速说道，然后狠下心，转身继续前进。
女生的哭泣声在他身后渐渐微弱下去。
他知道，这很可能就是永别。
内心的负罪感和生存的紧迫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让他窒息。
但想到姜雪，他只能硬起心肠。
穿过大半个校园，姜夜终于看到了校门。
然而，校门口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上百倍。
车辆扭曲地撞在一起，形成废铁障碍物。
火光在红雾中隐隐闪烁，黑烟滚滚。
更重要的是，那里游荡着数十个身影。
它们动作僵硬，步履蹒跚，身上沾满血迹，在校门内外徘徊着，如同地狱的看门犬。
想要硬闯过去，几乎不可能。
姜夜的心沉了下去。
必须另找出路。
他记得学校西侧有一段围墙比较低矮，外面是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
或许那里机会大一些。
他立刻改变方向，贴着建筑物的阴影，向西侧迂回前进。
越靠近西墙，红雾似乎越发浓稠。
周围的嘶吼声也似乎密集了一些。
他隐约听到前方传来打斗和呼喊声，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
“挡住它们！快！”
“这边！从这边走！”
姜夜加快脚步，绕过一栋实验楼，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一缩。
只见五六名学生正手拿拖把、扫帚、椅子腿等简陋武器，且战且退。
他们身后是几个惊慌失措的女生。
而他们的对手，是七八只行动明显比之前教学楼里那只更快的“丧尸”！
它们四肢着地，如同野兽般扑击，速度惊人！
地上已经躺倒了两三个学生，鲜血染红了地面。
为首那个挥舞着折断的旗杆，奋力击退一只扑上来的怪物，身上沾满了血污，声音嘶哑却仍在指挥的男生，姜夜认得。
是学生会体育部的部长，一个叫赵坤的家伙，平时名声不太好，仗着身强力壮有些霸道。
但此刻，他却在拼命保护着其他人。
“姜夜？！”
赵坤也看到了他，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急切的呼喊，“愣着干嘛！过来帮忙！想一起死吗？！”
一只迅尸猛地从侧面扑向一个女生！
女生吓得呆立当场。
赵坤被另一只缠住，救援不及。
姜夜几乎是下意识地冲了过去，手中的实木桌腿带着全身的力量，狠狠砸向那怪物的脑袋！
“嘭！”
一声闷响。
怪物的头颅凹陷下去一块，动作一滞。
姜夜的手臂被反震得发麻。
这东西的头骨真硬！
那怪物甩了甩头，浑浊的红眼瞬间锁定了姜夜，发出愤怒的嘶吼，放弃女生，猛地朝他扑来！
速度快得惊人！
姜夜急忙后退，险之又险地避开利爪。
赵坤趁机一旗杆刺穿了另一只迅尸的胸膛，但旗杆也被卡住了。
“妈的！这些东西不怕疼吗？！”
赵坤咒骂着。
“打头！好像只有打头有用！”
姜夜一边艰难地躲避着攻击，一边喊道。
这是他刚才观察得出的结论。
他的加入稍微缓解了一点压力，但形势依然危急。
怪物越来越多，他们的体力却在快速消耗。
“不行了！顶不住了！”
一个男生带着哭腔喊道，他的手臂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往废旧仓库撤！那里门结实！”
赵坤当机立断，指挥着众人向后撤退。
姜夜且战且退，目光快速扫视周围。
废旧仓库？
他知道那个地方，在学校最偏僻的西北角。
但去那里，就意味着彻底远离校门方向，与他救妹妹的目标背道而驰。
不能去！
必须突围！
就在他分神的刹那，和他缠斗的那只迅尸猛地一个加速，利爪带着腥风直掏他的心脏！
姜夜瞳孔骤缩，再想完全躲闪已经来不及了！
“小心！”
旁边一声惊呼。
是那个刚才被他救下的女生，她猛地推了姜夜一把。
利爪错过了心脏，却狠狠撕开了姜夜的左肩！
剧痛传来！
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他的衣服。
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和麻痹感顺着伤口迅速蔓延！
“呃……”
女生因为推他而失去了平衡，瞬间被另一只扑来的迅尸压倒，惨叫声戛然而止。
“走啊！”
赵坤一把抓住踉跄的姜夜，和其他幸存者一起，拼命冲向废旧仓库的方向。
姜夜的大脑一片空白。
肩头的疼痛和那股诡异的冰冷感交织。
他回头望去，只看到红雾弥漫中，那个女生被淹没的身影。
还有……更多闻血而来的扭曲身影，正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他们被迫退入了废旧仓库。
赵坤和最后进来的人一起，用铁锹和身体死死顶住了锈迹斑斑的铁门。
门外，是密集的撞击声和令人牙酸的抓挠声，以及无穷无尽的嘶吼。
仓库内光线昏暗，只有高高的窗户透下些许暗红的光。
幸存下来的人，算上姜夜和赵坤，只剩下七个。
每个人都瘫坐在地上，脸上写满了恐惧、绝望和劫后余生的麻木。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灰尘和血腥混合的味道。
姜夜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坐倒。
左肩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那股冰冷的麻痹感却越来越强，甚至开始向全身扩散。
他感觉自己的体温在迅速下降，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
“喂！你怎么样？”
赵坤喘着粗气走过来，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和血肉模糊的肩膀，脸色一变。
“你被咬了？！”
这句话如同惊雷，让仓库里其他幸存者瞬间惊恐地看向姜夜，下意识地远离了他几步。
被咬伤、抓伤，意味着很快就会变得和外面那些怪物一样！
这是他们短短几小时内用无数生命验证出的残酷规则。
姜夜想开口，却发现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寒冷。
无比的寒冷从伤口处侵蚀着他的每一寸血肉，每一个细胞。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渐渐模糊。
妹妹的脸庞在眼前一闪而过。
“小雪……”
他无声地喃喃，最终彻底被无尽的黑暗和冰冷吞没。
在意识完全沉沦的最后一刻，他仿佛听到了一声来自血脉最深处的、古老而暴戾的……
咆哮。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