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陈默的秘密
周洪宇的指尖刚碰到陈默办公桌的抽屉，就听见走廊里传来脚步声。他猛地缩回手，目光扫过桌面，却被相框里的照片定住——那是两张青涩的脸，穿着洗得发白的迷彩服，背景是训练基地的红标语“召之即来，来之能战”，下方用钢笔歪歪扭扭写着“1998年，参军培训”。左边的少年他认识，是陈默，右边的男孩剑眉星目，嘴角挂着没心没肺的笑，却陌生得很。
“周队？”陈默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周洪宇抬头，见陈默手里拿着文件夹，目光掠过桌面时，瞳孔微微收缩。他不动声色地把照片放回原位，指节敲了敲桌面：“刚才找你要的那份‘幽灵’近期活动报告，你抽屉里有没有？”
陈默走过来，拉开抽屉的动作顿了顿——抽屉里躺着个旧军用水壶，壶身印着“1998年夏季参军培训”的字样，旁边压着半张皱巴巴的体检表。他把报告抽出来，递过去时，目光落在相框上：“周队见过这张照片？”
周洪宇没绕弯子：“右边的人是谁？1998年参军培训，怎么从没听说你当过兵？”
陈默的手指轻轻抚过相框边缘，指腹蹭过照片里少年的脸。阳光从窗户斜切进来，照得他眼角的细纹格外清晰：“他叫林浩，我战友。”
1998年的夏天，陈默和林浩挤在县武装部的报名处，汗水把衬衫粘在背上。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隔了堵墙的邻居，小学到高中的同桌，连梦想都一模一样——当解放军。林浩举着两张报名表晃了晃，声音里带着雀跃：“陈默，等我们穿上军装，要一起站在天安门广场升国旗！”陈默笑着踹他一脚：“先过了体检再说，你昨天还说怕抽血。”
体检室的门开了又关。陈默攥着自己的体检表出来时，看见林浩蹲在走廊的台阶上，脑袋埋在臂弯里。他走过去，才发现林浩的肩膀在抖——体检表上“视力”一栏写着“先天性散光，不符合参军标准”。陈默的体检表上，“视力”那栏画了个圈，医生说：“假性近视，休息两个月就能恢复，但这次不行。”
两人坐在训练基地的操场边，望着远处正在训练的新兵，林浩把手里的矿泉水瓶捏得变形：“我爸是退伍军人，他说等我当了兵，要把他的军功章传给我。”陈默捡起脚边的石子，扔向远处的草丛：“我妈说，当兵要能吃苦，我昨天还练了俯卧撑，以为能过。”风掀起他们的衣角，林浩突然笑了，从口袋里掏出支钢笔，笔帽上刻着“兄弟”两个字：“给你，等我们以后当了兵，用这个写入党申请书。”陈默接过钢笔，发现笔杆上沾着林浩的汗水，温温的。
后来的日子，像被揉皱的纸。林浩去了南方，说要找工作赚学费，以后再考军校；陈默留在县里，每天早上起来练跑步，晚上复习行测，他记得医生说过，假性近视能恢复，只要他坚持。第二年春天，陈默收到林浩的来信，信封上的邮戳是广州，里面只有一张车票，日期是1999年3月15日，终点是深圳。信纸上写着：“陈默，我找到一份好工作，老板是退伍军人，说以后能带我们做大事。”陈默握着车票，想起林浩小时候说过，要赚很多钱，给奶奶买台洗衣机，让她不用再手洗衣服。
再后来，陈默考上了国安。培训时，他学会了格斗、情报分析，还有如何隐藏自己的情绪。有一次，他在训练场上练擒敌拳，教练喊“停”的时候，他看见远处的树影里，有个身影很像林浩。他追过去，只看见一阵风，吹得树叶沙沙响。那天晚上，他在笔记本上写：“林浩，你在哪里？”
第一次见到林浩，是在三年前的仓库里。陈默跟着线人摸到仓库，推开门时，看见林浩站在一堆箱子旁边，穿着黑色的T恤，脖子上挂着条金链子，手里拿着把刀。林浩看见他，愣了愣，然后笑了，笑声里带着点陌生的冷：“陈默？你怎么会在这里？”陈默的手按在腰间的枪上，声音有点抖：“林浩，我是国安，跟我走，我帮你争取宽大处理。”林浩晃了晃手里的刀，刀身映着仓库里的灯光，冷得刺眼：“宽大处理？他们杀了我奶奶，你知道吗？”陈默的脑子嗡的一声，他想起林浩的奶奶，那个总是给他们煮糖水蛋的老太太，去年冬天去世了，林浩没回来。林浩接着说：“我加入‘幽灵’，是因为他们帮我报了仇。”陈默往前迈了一步，林浩突然转身就跑，陈默追出去，只看见一辆黑色的车绝尘而去，车尾的车牌上，贴着个幽灵的贴纸。
“周队，”陈默的声音打断了周洪宇的思绪，他看见陈默的眼睛里泛着水光，“林浩是我战友，也是我兄弟。我们一起报名参军，一起被刷下来，一起在操场边哭。后来他加入了‘幽灵’，我加入了国安。”
周洪宇拿起桌上的照片，照片里的林浩笑得很傻，陈默的嘴角也挂着淡淡的笑。他想起陈默平时的样子，总是板着脸，很少说话，没想到他心里藏着这么深的秘密。周洪宇把照片放回相框，拍了拍陈默的肩膀：“我理解。”
陈默突然从抽屉里拿出个盒子，里面装着林浩当年送他的钢笔，还有那张车票，还有半张体检表。他摸着钢笔上的“兄弟”两个字，声音很轻：“我一直没告诉别人，因为我觉得对不起他。如果当年我能劝他留下，他可能不会走这条路。”周洪宇看着盒子里的东西，想起自己当年参军时，也有个一起报名的战友，后来牺牲了，他至今还保留着那个战友的军靴。
窗外的夕阳照进来，洒在照片上，林浩的笑容依然清晰。陈默把盒子放回抽屉，轻轻说了一句：“林浩，我会找到你的。”周洪宇走出办公室，关上房门时，听见里面传来陈默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是国安，我要带他回家。”
走廊里的灯光很暗，周洪宇摸着口袋里的烟，想起陈默办公桌上的旧水壶，想起那张皱巴巴的体检表，想起林浩送陈默的钢笔。他掏出手机，给技术科发了条消息：“查一下1999年3月15日，从广州到深圳的车票，乘客信息是林浩。”然后，他转身往办公室走，路过陈默的办公桌时，看见相框里的照片，林浩和陈默的笑容，像1998年的夏天，那么亮，那么暖。
风从窗户里吹进来，掀起陈默的笔记本，最后一页的小字露出来：“林浩，我会找到你的。”周洪宇轻轻合上笔记本，把相框摆正，然后走出办公室，关上房门。走廊里的灯光，照在他的背上，他的影子很长，像一根弦，绷得很紧，却很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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