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风云,因一人而起。
那场名为“佛子言静”的十二级地震,余波至今未平,反而愈演愈烈。
天下所有的视线,无论善意或恶意,窥探或敬畏,都如百川归海,最终汇聚于一处。
大隋,帝踏峰,慈航静斋。
这座千年古刹,佛门圣地,此刻却被一片挥之不去的愁云惨雾所笼罩。山风凛冽,吹不起半点经幡,往日里清越的钟磬之声,也已沉寂多时。
整座帝踏峰,都死寂得可怕。
后山,禅院。
此地乃静斋禁地,唯有斋主方可入内。院中一株千年菩提,此刻却叶片枯黄,了无生机。
菩提树下,一个身穿素白僧衣的小沙弥,正盘膝坐于蒲团之上。
他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年纪,肌肤白皙,五官精致,宛如琉璃玉塑成的人儿。眉心那一点朱砂,殷红欲滴,更添几分神圣与悲悯。
他便是言静。
他双目紧闭,小小的身躯挺得笔直,正以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沉静,修习着无上佛法。
慈航静斋的现任斋主,梵清惠,就站在他的身旁。
她没有打坐,也没有念经,只是那么站着,一动不动,如同一尊望向凡尘的石雕。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个小小的身影,眼神深处,是无法掩饰的忧虑与挣扎。
她试图用自己微薄的身躯,为他隔绝外界的一切风雨,一切喧嚣。
可有些东西,是她隔绝不了的。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笼罩帝踏峰的阴云,被一道无法形容的光撕开了一道口子。
那是一道光柱。
它并非刺眼夺目的金色,而是无比温和、慈悲的琉璃佛光,自九天之上垂落,精准无误地穿透禅院的屋顶,将言静小小的身体整个笼罩在内。
天骄榜第一的奖励——菩提佛心。
光柱触及他身体的瞬间,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气浪滔天。
光芒如水,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他的眉心,渗入了他的四肢百骸。
言静的身躯轻轻一震。
一股玄之又玄的感悟,在他的灵台识海之中,轰然炸开。
那些他曾经日夜苦读,需要师父逐字逐句讲解,却依旧晦涩难懂的佛法经文,此刻竟主动在他脑海中流淌。
一个个古老的梵文,不再是符号,而是化作了流动的智慧,化作了慈悲的真意。
《楞严经》的奥秘,《金刚经》的空性,《法华经》的圆融……
无数佛理,在此刻贯通。
仿佛他不是在学习,而是在“回忆”。
仿佛他生来便该懂得这一切,他天生,便是为佛而生。
伴随着这股顿悟,他体内的佛元修为,开始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暴涨,冲破一道又一道凡人需要数十年苦修才能触及的关隘。
然而,这一次的蜕变,带来的却并非喜悦。
随着他对佛法的领悟越来越深,一个问题,也从他心底最深处,无可抑制地浮了上来。
那个问题,曾在他更年幼时,被他懵懂地提起过。
但每一次,都会被师父用各种方式,温柔而坚决地岔开。久而久之,他便不再问了。
他以为自己忘了。
可现在,他懂了更多。
佛法讲,四大皆空,万法皆空。
佛法讲,斩断尘缘,方得清净。
可他,又是从何而来?
如果一切皆空,那“他”这个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悖论。
如果要斩断尘缘,那他与这个世界最初的那一丝“缘”,究竟系于何处?
那个一直被压抑、被回避、被禁止的疑惑,随着菩提佛心的降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前所未有的尖锐。
言静缓缓睁开了双眼。
禅院内的佛光,瞬间消散无踪。
那双本该是世界上最清澈、最纯粹、最无垢的眸子,此刻,却第一次染上了一丝尘埃。
那是名为“迷茫”的尘埃。
他抬头,看向身前一直守护着他的梵清惠。
看着师父那张充满忧虑与憔悴的脸,他小小的身躯,第一次感受到了名为“心疼”的情绪。
他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干涩。
他用那依旧稚嫩,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平静的童音,问出了那个一直以来,所有人都禁止他提及的问题:
“师父,我的父亲,究竟是谁?”
梵清惠闻言,整个身躯都控制不住地剧烈一颤。
她握着念珠的手,指节瞬间捏得发白,一颗盘捻了多年的老山檀木珠,竟在她指尖无声地化为了齑粉。
她知道,这个问题,一旦被他以如此清醒的姿态问出,便再也无法回避,再也无法搪塞。
一场关于亲情与信仰的拷问。
一场关于血脉与佛法的冲突。
即将在这位年仅六岁的佛子心中,以最猛烈、最残酷的方式,彻底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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