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院大会的闹剧，最终以一种近乎耻辱的方式收场。
院里的风，似乎都比往常冷了几分。
一大爷易中海佝偻着背，一步一步挪回中院。他每走一步，都感觉自己的脊梁骨被人抽掉了一根。几十年来在院里苦心经营的威信、脸面、德高望重，在短短一个晚上，被何峰那个小畜生，还有二大爷、许大茂那群混蛋，联手撕得粉碎。
他胸口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喉咙里泛起一股腥甜。
回到家，屋里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一大妈看着他那张涨成了猪肝色的脸，想说点什么，却又一个字都不敢说，只能怯怯地退到一旁。
易中海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局促不安地站在屋角的傻柱身上。
那股无处发泄的滔天怒火，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废物！”
一声暴喝，如同炸雷。
易中海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几乎要戳到傻柱的脑门上。
“我让你去干什么？我让你去维护院里的和谐，让你去稳住局面！不是让你像个疯狗一样去跟许大茂咬！现在好了，脸丢尽了，事儿办砸了，我的脸，我几十年的脸，都让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给丢尽了！”
他越骂越气，抓起桌上的搪瓷缸子，狠狠地砸在地上。
“哐当！”
刺耳的声响，让傻柱的身子猛地一颤。
他被骂得狗血淋头，一张脸憋得通红。
委屈。
憋屈。
无数的情绪在他简单的脑子里翻涌。
他想不明白。
明明是为了维护一大爷，为了替一大爷出气，他才跟许大茂那个孙子吵起来的。怎么到头来，所有的错都成了他的？
他张了张嘴，想辩解两句，可看着易中海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到最后，他只能像一头挨了打的笨牛，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在易中海的怒骂声中，傻柱被赶出了家门。
他站在中院，寒风一吹，那点酒意瞬间散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彻骨的寒冷和无尽的郁闷。
他下意识地，朝着后院走去。
这个院里，能让他感到温暖，能给他安慰的，只有那个地方了。
贾家。
然而，当他走到那扇熟悉的门前，看到的，却是一道冷冰冰的门板。
屋里透出昏黄的灯光，隐约能听到贾东旭压抑的咳嗽声和贾张氏的抱怨声。
他抬起手，有些迟疑地敲了敲门。
“咚咚。”
屋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片刻后，一个嘶哑且极不耐烦的声音传了出来。
“谁啊？”
是贾东旭。
傻柱的心里莫名一松，连忙应道：“是我，傻柱。”
然而，他等来的不是开门声，而是一阵死寂。
紧接着，贾东旭那充满了刻薄与嫌弃的声音，像是淬了毒的冰锥，穿透门板，狠狠扎进傻柱的心里。
“你来干什么？”
“现在你哥回来了，你那点死工资都被你哥攥得死死的，一分钱都甭想拿出来，你还有什么用？”
“我们家，不养废物！”
“废物”两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傻柱的胸口。
这已经是他今晚第二次听到这个词了。
一次来自他视为亲爹的一大爷，一次来自他掏心掏肺供养的“兄弟”。
还没等他从这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贾张氏那尖利刻薄的声音，紧跟着响了起来，充满了鄙夷和驱赶。
“就是！听见没有？滚远点！别在我们家门口碍眼！看见你就晦气！”
傻柱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甚至无法理解，这些话是从他最亲的“一家人”嘴里说出来的。
“砰！”
一声巨响，决绝而无情。
那扇他进出了无数次，每次都带着热饭热菜的门，就在他的面前，重重地，狠狠地砸上了。
门轴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震起的灰尘在门前昏暗的光线下飞扬，呛得他眼睛发酸。
傻柱呆呆地站在门口，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耳朵里嗡嗡作响，只剩下贾东旭那句“我们家不养废物”在脑海里疯狂地回荡。
他想起了过去十几年，自己每个月工资一到手，大部分都换成了白面、大米、肉票，送进这扇门。
他想起了秦淮茹接过饭盒时，那温柔的眼神和一句句“傻柱，你真是个好人”。
他想起了棒梗、小当围着他，一声声甜甜地喊着“傻叔叔”。
他以为，这里是他的家。
他以为，他们是他最亲的家人。
可现在，他才明白。
当他不再能提供价值，当他这个“提款机”没钱了，所有的温情和依赖，都瞬间变成了最刻薄的嘲讽和最无情的抛弃。
什么亲人？什么家？
都是假的。
寒风卷着冰碴，抽打在他的脸上，带来一阵阵刺骨的疼。
可这点疼，远不及他心里的万分之一。
那颗被掏空了十几年的心，此刻，只剩下了一个血淋淋的窟窿，正呼呼地往里灌着冷风。
他无家可归了。
傻柱转过身，像一个没有魂的游魂，在清冷的院子里，漫无目的地游荡。
中院，一大爷家的灯，灭了。
前院，许大茂家传来隐约的笑声。
家家户户的窗户里，都透出或明或暗的温暖灯光，映照着一张张安详的脸。
这个院子，他还从未觉得如此陌生，如此冰冷。
每一盏灯，都像是在嘲笑他的愚蠢。
每一阵风，都像是在诉说他的孤单。
他看着自己那双粗糙的手，这双手能颠勺，能炒出全厂最好吃的菜，能打架，能为他在乎的人出头。
可到头来，却连一个能回去的家，都留不住。
巨大的打击，让他的精神世界轰然倒塌。
傻柱走到院子中央那棵老槐树下，一屁股坐在冰冷的石凳上。他抬起头，看着光秃秃的树杈，在夜空中张牙舞爪，像极了他此刻混乱而绝望的心。
他，该去哪？
他还能去哪？
前所未有的绝望与迷茫，如同一张巨大的黑网，将他彻底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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