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机械厂的正式通知，就像一张来自地府的催命符。
那张盖着鲜红印章的薄纸，在易中海的手中，却重若千钧。
上面的每一个铅字，都化作了狰狞的鬼脸，在他眼前疯狂扭曲、跳动。
“暂停发放退休金……”
这几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瞳孔里，烫穿了他的理智。
疯了！
易中海彻底陷入了癫狂！
他胸膛剧烈地起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声音，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只剩下尖锐的嗡鸣。
绝路！
这是真正的绝路！
为了算计何家的房子，他赔上了自己一辈子的名声，成了整个四合院里人人唾弃的过街老鼠。
如今，连他最后的依仗，赖以生存的活命钱，都被何峰那个小畜生一刀斩断！
这比直接杀了他还要残忍！
无边的黑暗和绝望，如同潮水般将他吞没。他能想象到，从明天开始，自己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光景——邻里鄙夷的目光，空空如也的米缸，以及那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骨髓的饥饿。
个人，已经无力回天。
他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
何峰的背后，站着的是厂领导，是整个红星机械厂的权力中枢。他一个声名狼藉的退休老头，拿什么去跟人家斗？
一个恶毒至极的念头，在绝望的土壤里，如毒草般疯狂滋生，瞬间缠住了他的心脏。
既然我活不成，那大家就都别想好过！
要死，也要拉上整个大院，拉上何峰，一起坠入深渊！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里，最后一点属于人的理智被彻底焚烧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
他最擅长的手段是什么？
是道德绑架，是煽动人心！
当天下午，夕阳的余晖将四合院的砖墙染上了一层诡异的血色。
易中海一改往日的颓唐，挨家挨户地敲响了院里那些相熟的退休老工人的家门。
“老张，出来一下，有大事！”
“李嫂，赶紧的，人命关天的事！”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刻意营造出的悲怆和紧急，迅速在院子里弥漫开来。
很快，中院那棵老槐树下，就聚集了十几个老头老太太，还有他们闻讯而来的家属。这些人大多是当年和易中海一个车间的工友，平日里关系还算不错，此刻都带着几分不安和疑惑。
“老易，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
“就是啊，把你急成这样。”
易中海看着聚拢过来的人群，深吸一口气，酝酿已久的情绪瞬间爆发。
他猛地一拍大腿，两行浑浊的老泪说来就来，顺着脸上的褶子滚滚而下。
一场精心策划的“诉苦大会”，正式拉开帷幕。
“各位老伙计，兄弟姐妹们！”
易中海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无尽的委屈和悲凉，仿佛承受了天大的冤屈。
“我易中海，在红星厂干了一辈子，从学徒到八级钳工，我把最好的年华都献给了厂里！可到头来，换来了什么？”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完全不顾形象。
“换来的是人走茶凉，是卸磨杀驴啊！”
这番开场白，立刻就勾起了在场所有退休工人的共鸣，他们或多或少都有着类似的失落感。
易中海见火候差不多了，立刻将矛头精准地对准了何峰。
“咱们厂新来的那个总工程师，何峰！你们都认识吧？”
他捶着自己的胸口，每一声都沉闷作响，脸上是悲愤交加的神情。
“他就是个刽子手！一个披着人皮的心狠手辣的刽子手！”
恶毒的咒骂，从他嘴里喷涌而出。
“他嫌我们这些退休的老家伙，是厂里的累赘，是厂里的负担！他为了削减成本，为了讨好上面的领导，准备拿咱们的养命钱开刀！”
“我，易中海，就是第一个受害者！”
他高高举起那张已经捏得发皱的通知书，像是在展示一道催命的符咒。
“大家看看！厂里已经正式停了我的退休金！说停就停，连个招呼都不打！”
人群中发出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退休金，是他们这群老人唯一的收入来源，是他们安度晚年的根本保障。
易中海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每个人最敏感、最脆弱的神经上。
他没有说自己被停发退休金的真实原因，而是巧妙地歪曲了事实，将个人问题上升到了群体危机。
“你们别以为这事儿跟你们没关系！”
易中海环视众人，眼中闪烁着阴冷而又极具煽动性的光芒。
“我打听得清清楚楚，那个姓何的早就放出话来了，要逐步取消咱们所有退休职工的福利待遇！”
“停我的退休金，只是第一步！是杀鸡儆猴！”
“他今天能停我的，明天就能停老张你的！后天就能停李嫂你的！”
“等到咱们一个个都被收拾干净了，咱们就都得躺在家里，喝西北风等死！”
这番话，如同一颗炸雷，在人群中轰然引爆。
那些本就对未来感到不安的老工人们，脸上瞬间血色尽失，巨大的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什么？连退休金都敢动？”
一个刚退休没两年的老师傅，声音都变了调。
“这……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那个姓何的也太不是东西了！咱们为厂里流血流汗的时候，他还在穿开裆裤呢！”
“无法无天了简直是！”
咒骂声、惊呼声、议论声，乱成一锅粥。
每个人都从易中海的“遭遇”里，看到了自己未来可能面临的凄惨下场。
易中海看着眼前这幅景象，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瞳孔深处一闪而逝的得意与狠毒。
成了！
鱼儿，全都上钩了！
他立刻趁热打铁，猛地站上一块垫脚的砖头，振臂高呼，将气氛推向顶峰。
“老伙计们！咱们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任人宰割！”
“咱们都是厂里的老功臣，不是案板上的鱼肉！”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愈发高亢。
“明天一早！天一亮，咱们就一起去厂门口！静坐抗议！”
“我就不信了，咱们这么多人，几十号上百号人往厂门口一坐，厂领导还能不管不顾？还能任由那个姓何的胡来？”
“咱们要让全厂的人都看看，他是怎么对待我们这些老骨头的！咱们要用舆论的压力，逼他收回成命！”
他描绘出一幅人多势众、法不责众的美好蓝图，企图用一场精心策划的群体事件，搅乱整个红星机械厂的秩序。
在浑水中，他就能摸鱼。
只要压力足够大，厂里为了维稳，就极有可能妥协，恢复他的退休金。
至于其他人的死活，至于会不会因此影响工厂的生产，至于这种行为是否违法……
他根本不在乎！
只要能保住自己的活命钱，哪怕洪水滔天，又与他何干？
“对！去找他们说理去！”
“老易说得没错！咱们不能怂！”
“明天一早，算我一个！”
被恐惧和愤怒冲昏了头脑的众人，纷纷响应。
看着群情激奋的人群，易中海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阴谋得逞的、狰狞的笑容。
何峰，你个小畜生。
你断我活路，我就毁你前程！
明天，咱们厂门口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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