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兴总堂门外的冷风，吹不散林华身上残留的硝烟气息。
他没有片刻停留。
坐进车里，引擎的低吼声撕裂夜的寂静。
车轮卷着地上的枯叶，如同一支黑色的箭，径直射向屯门的方向。
今夜的屯门，地下拳赛现场，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劣质烟草与荷尔蒙混合的狂热味道。
林华穿过喧嚣的人群，径直走向贵宾席。
那里灯光昏暗，却隔绝了楼下的嘈杂，坐着的都是各路有头有脸的人物。
一个身影，让他脚步微顿。
那人穿着一身考究的白西装，正慢条斯理地用雪茄剪处理着一支高档古巴雪茄，动作优雅，与周围粗俗的环境格格不入。
葵青区话事人，韩宾。
“宾哥，这么巧。”
林华从侍应生的托盘里取过一杯威士忌，主动走了过去。
韩宾抬起头，看到是林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那份讶异化为一道精明的笑意。
“阿华啊。”
他指了指对面的空位，示意林华坐下。
“屯门这块肥肉，熟透了，谁都想来咬一口。我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生意可做。”
“生意？”
林华坐下，身体微微前倾，两人之间的空气都变得紧绷起来。
“宾哥指的是恐龙的地盘吧。”
韩宾点燃雪茄，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聪明人，就该跟聪明人打交道。”
两人目光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就在这时，擂台上方刺眼的聚光灯猛地亮起，一个穿着浮夸的主持人拿着麦克风，用煽动性的语调高声嘶吼。
“各位！下一场！将是决定今晚，乃至整个屯门未来的关键一战！”
“由我们的新人王，林华！”
“对战恐龙哥不惜血本，从泰国请来的无冕之王——‘铁臂’！”
话音落下，全场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韩宾夹着雪茄的手指顿在半空，他饶有兴致地侧过头，视线在林华身上重新审视了一遍。
“哦？你亲自下场？”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更带着一丝探究。
在他看来，到了林华这个层面，亲自上擂台肉搏，多少有些掉价。
“小场面而已。”
林华将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眼神却愈发灼热。
他站起身，解开西装的纽扣，随手将昂贵的外套扔在沙发上。
外套之下，白色的衬衫被贲张的肌肉撑得满满当当。
古铜色的皮肤下，每一束肌肉纤维都像是用刻刀精心雕琢而成，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他一步步走向擂台，沿途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擂台中央，他的对手已经等候多时。
那是一个身高接近两米的巨汉，赤裸的上身布满了狰狞的纹身，两条手臂的围度，甚至超过了普通人的大腿，青筋盘结，充满了不协调的暴力美感。
那是“铁臂”，一个在泰国黑拳界打出了赫赫凶名的杀戮机器。
他看着走上来的林华，眼神轻蔑，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仿佛在看一件即将被自己亲手撕碎的玩具。
林华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对方，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砰！”
比赛开始的铜锣声，尖锐而急促，在整个场馆内回荡。
声音还未完全散去。
林华的身影，已经从原地消失。
台下的观众，包括韩宾在内，瞳孔都在瞬间收缩。
他们只看到一道模糊的残影，在刺眼的灯光下划出一道笔直的线。
下一秒。
那个不可一世的“铁臂”，巨大的身躯像是被一辆全速行驶的卡车迎面撞上，整个人向后弓成了虾米状，双脚离地，倒飞而出。
沉重的身体撞在围栏的缆绳上，又被高高弹起，最后重重地砸落在地。
他胸口的皮肤下，一个清晰的拳印深深凹陷下去，周围的骨骼寸寸碎裂。
人，在半空中就已经失去了所有意识，当场昏死。
一拳。
KO！
整个场馆，陷入了一片死寂。
刚才还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下注声、咒骂声，全部消失了。
针落可闻。
角落里，恐龙脸上的狞笑僵在嘴边，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随即一股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他双腿一软，直接从椅子上滑了下来，摔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
林华这霸道到不讲道理的实力，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喉咙。
这已经不是格斗。
这是碾压，是屠杀。
赛后。
林华甚至没有换下那件略微沾染了汗水的衬衫，他重新披上西装外套，再次走到了韩宾面前。
韩宾手中的那根古巴雪茄，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他看着林华，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震惊，忌惮，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兴奋。
“宾哥，拳赛这种打打杀杀的低级生意，我们看不上。”
林华的声音很平淡，仿佛刚才那个一拳轰飞两百斤巨汉的人不是他。
韩宾猛地回过神，他下意识地问道。
“那你……”
林华没有直接回答。
他的目光越过韩宾，投向了窗外屯门那片广阔而沉寂的土地。
在他的眼中，一种光芒正在燃烧。
那是一种远超所有社团大佬，远超所有古惑仔的，名为“野心”的光芒。
“我准备在屯门拿下最大的一块工业用地。”
“建一个全港，乃至全亚洲最大的现代化物流中心。”
这几句话，如同平地惊雷，在韩宾的耳边炸响。
他彻底愣住了。
物流中心？
这是什么？
林华转过头，目光直视着韩宾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韩宾哥，你的货通天下，靠的是人脉和船队。”
“我的物流中心，可以帮你整合所有渠道，用最科学的方式进行仓储、分拣、运输。”
“它可以帮你节省至少五成的成本。”
“并且，将效率提高一倍。”
林华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他向韩宾伸出了手。
“有没有兴趣，一起投资未来？”
未来。
这两个字，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韩宾的灵魂。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看着他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星辰大海。
韩宾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商业头脑，那些在社团里被无数人吹捧的生意经，在这个年轻人的宏伟蓝图面前，是如此的浅薄，如此的可笑。
场馆的另一个角落，阴影之中。
陈浩南带着几个兄弟，刚刚赶到现场。
他手里还攥着一把冰冷的开山刀，本是准备在拳赛后，为B哥找回场子，将恐龙砍翻在地。
可他听到了什么？
当他还在为了一个红棍的位置，为了抢下一个场子而打生打死，争得头破血流时。
那个叫林华的年轻人，已经站在了另一个维度。
他在布局整个港岛的经济命脉。
他在谈论一个自己闻所未闻的“未来”。
陈浩南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握刀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们之间的差距，已是云与泥。
不，是天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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