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警官,你知道的,我是一个龙套、群演,是一个不知名的小人物。”
“像我这种连路边一条狗都会唾弃的小人物,要往上爬就只能认认真真对待每一场戏,认真对待每一个角色!”
“上个月,也就是8月12号13号左右,我好不容易才从东山横店龙套群中看到了一个片酬还不错的小角色。”
“这个角色,就是小偷。”
“所以从上个月8月12号开始,我为了能够被导演看中,我就一直待在横店,一直待在片场,我无时无刻不在饰演小偷!我得让导演满意,让导演看中我,选中我,然后我才能拿到片酬,拿到这个连特么一句台词都没有的角色。”
“就这样直到今天上午十点钟,你也看到了,就连你逮捕我的时候我都在片场扮演小偷……”
审讯室里,林晨赶忙出声,他身躯前趴着,脖颈和脑袋都往前伸着,两个眼睛牢牢地盯着韩莫玲看。
他的两只手被拷得很紧,但愣是如此,他的双手还有审讯椅下的双腿都似在发力,在挣扎。
他就这样保持仿佛全身都在发力、精神都极度紧绷的动作,一字一句地说出了上述话语。
顿了顿,林晨继续道:
“所以你说我写的日记是犯罪记录、犯罪计划,我无法承认。”
“我也不能承认,更无需承认!因为它本就无中生有,我本就无辜。”
“因为它不是犯罪记录,更不是作案计划!”
“它只是我要为了演好小偷这个角色,而特意写下的一篇又一篇人物小传、人物小记!”
“你知道的,我们演员都是以假乱真,我们其实压根无法真正的成为某个角色某个人物,我们再真也是在‘演’,那么为了演好某个角色,必然是在事先将相关角色的人物小传写得越详细越好!”
“所以。”
“你说的这个所谓的《小偷日记》,它只是我为了拿下剧中小偷这个角色而做的一个又一个努力!”
没有光线也没有时钟的审讯室里,林晨在铁椅上前趴着身体,在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脖颈处有根很粗很粗的青筋,绷得格外紧,他的声音都有些嘶吼沙哑之意。
“这番话说的,倒是挺卖力,也挺真诚。”韩莫玲忍不住从心中嘀咕道,毕竟她的目光从未离开过林晨,他刚刚的一言一行她都看在了眼里。
“至于他口中的人物小传……倒是挺像我们刑警办案常用的代入罪犯视角!”
即,倘若我是某某罪犯我会如何如何又如何。
这般想着,韩莫玲拿开了将先前放在下颚处的右手,她慢慢起身,站直身体,将双手环抱于胸前:
“林晨,我知道你是有一个女儿的。”
“可我刚刚听你说,你从8月12号开始就一直待在横店,一直到今天上午,也就是9月11号……这么些天你全在横店,那你女儿林小萌怎么生活?”
林晨不假思索果断回应:“韩警官,我的的确确这一个月都在横店啊!不信你们可以去横店问问,去问问我们那个短剧导演,反正你随便在横店找个人问问,问问我林晨在不在。”
“至于小萌……额……我,我给她报了一个幼升小暑假班,期间包……包吃包住,就是那种一条龙托管看孩子的。”
“呵!”闻声,韩莫玲厉喝一声,“最近关于人贩子肆虐的相关警示都恨不得贴满全大街了,你是没看到还是什么?”
“这种情况下你一个单亲家庭,敢把孩子交给什么暑假班,还一交就是一个月……你特么心是真大!”
韩莫玲冷不丁地突然骂出声。
说起杀千刀的人贩子,她今天上午没抓林晨之前,也还在满大街地找电线杆张贴相关人贩子的照片。
许是韩莫玲最近这大半年都在为了这群该死的人贩子发愁,在到处找这些人贩子的藏身之地,以及满脑子里都是她所张贴的那些被人贩子抓走、带走、伤害的那群无辜的孩子们,所以刚刚一听到林晨说将林小萌托付给什么暑假班后,她才一下子生出了一肚子气,再到冲着林晨大骂。
“这件事……您骂得对。”
林晨一听,也自觉羞愧难堪地低下了头。
“特么的,那群人贩子也确实该死!”
紧接着林晨又发自内心地骂了一声。
最近东山市人贩子的事,还有一些孩子走丢被人贩子带走的事,他肯定都有所耳闻,可是他一个拼死拼活却只能一天赚100块钱的死跑龙套的他又有什么办法?
他不能因为最近人贩子猖狂他就得一直苟在家里,他就得时时刻刻陪着林小萌,他做不到。他需要出门赚钱他得活下去!
他给林小萌报的那个暑假班就在自己小区里,正是因为不出小区楼他才报的,也是为了提防人贩子的事。
更何况当时,也就是8月11号林小萌六岁生日那天,他才突然觉醒了穿越者必备的金手指,才晓得了自己的金手指竟是【职业人生体验游戏】,当时这狗系统又给了他一个【小偷】,然后想要开启下一个职业需凑齐100位观众的真诚认可……如此情况下,林晨他能怎么办?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赶快奔赴横店然后疯狂找那种需要“演小偷”的剧组!
但凡狗系统给到他的第一个职业不是【小偷】,但凡是个正常的好职业,他这个月都不会如此狼狈,也不会在暑假还有最后一个月时,将林小萌交给那种专门负责看孩子的托管班。
“抱歉。”这时,韩莫玲慢慢出声。
“刚才我想到一些跟人贩子相关的事,想到一些无辜可爱的孩子被他们所伤害……是我情绪过激了。”
她给林晨道歉的时候,她的声音都变得轻柔了些许,唯独在提到“人贩子”三个字时,她声音才是重的。
没事。林晨没有吱声,在心中回了一声。
“小李,”似想到什么,韩莫玲又道,“刚才林晨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去,你现在就去横店!”
“去看看他说的话是真是假,看看能够证明他从8月12号——9月11号都在横店里的人有多少。”
“记住,越快越好!”
“另外,到了横店后,发现超过10人以上都能为他作证,先打电话呼我一下。”
“明白,我这就去!”负责记笔录的男警员立马起身,然而在即将出审讯室的那一刻,他忽然转身指向某个桌角:“韩队,那这最后一张照片?”
顺着小李的目光望去,原来在之前搁置着跟林晨相关的《小偷日记》的那个桌角,竟还有着一张照片没被韩莫玲拿出来,看小李的样子,这原本该是跟前两张照片一起给到林晨,然后一块质问他的。
他们原本也是这么计划的,但是不知什么缘故,当时韩莫玲只是从桌角拿了两张照片,一个是屋内防盗锁的那个,一个是有着人眼识别装置保险柜的那个,唯独最后一张最为关键,也最为血腥的照片没拿给林晨看。
“去干你的事!滚!”韩莫玲转身,冲小李怒道。
哎,好。“吱呀”一声,审讯室的门终被男警员小李识趣地轻轻关上。
一时间,半黑半明,没有时钟没有时间的审讯室里,只剩下韩莫玲跟林晨两个人了。
“还,还有一张照片没给我看?”林晨自然是听到了他们两个刚才的对话,禁不住嘀咕。
“妈的!不是?我TM关心这个干嘛!我又不是真小偷。”对第三张照片刚滋生不久的好奇心,转念又被林晨骂骂咧咧的自我浇灭。
“看样子是听到了,”韩莫玲将林晨的反应尽收眼底,“嗯,原本我是想给你看三张有关案发现场的照片的。”
“因为在去横店逮捕你的路上,我大体扫了一眼你写的《小偷日记》,其中有些盗窃的细节和计划,都跟先前给你看过的那两处盗窃现场很相似。”
“但也有一个例外,这个例外就是目前我手里这张还没让你看过的!”
韩莫玲终究还是将反扣在桌角上的最后一张照片拿了起来,同时还将她头顶上的那副湛蓝色警帽摘了下来,放到了一旁。
随后韩莫玲转身。
干净利落的短发在没了警帽的覆盖后,竟变得十分轻盈,她略低头,轻轻甩了甩头,短发由凌乱变得整齐,又似从帽子压扁的状态活了过来。
待到感觉被压扁的头发恢复得差不多后,韩莫玲抬起头。
她抬头的瞬间,还不忘用另一只手恰到好处地捋了捋自己耳鬓的发丝,不紧不慢地做完这些后,她才看向了林晨。
这时,一张不亚于古代四大美女的,干干净净的精致面庞,就这样显现于林晨眼前,一览无余。
那双从林晨进入审讯室开始,便一直如鹰隼般犀利的眼神,也似在此刻稍微轻柔了一丝丝,许是在韩莫玲从林晨口中听到全横店的人基本都能为他作证,且都能给他提供他这一个月都在横店的证明之后,她对林晨身上的敌意才弱了下来。
因为韩莫玲一开始并不单单只是把林晨当小偷看待的,而是当人贩子!
但现在林晨能说出他有大量的不在场证明,外加他也有一个六岁的女儿,还有他当时听到人贩子三个字时的神态是极其憎恶极其痛恨的……就是有了这些反应和迹象,才让韩莫玲逐渐意识到她有些先代入自己对人贩子的恨意了,对林晨先代入为主了。
“行了,你也无需紧张了。有些事你到底做没做,我现在大概也有数了。”
“等小李一会给我通了电话,告诉我在东山市横店那儿确实有10个人以上都能为你作证后,你也就可以走了。”
这时,韩莫玲已经拿着最后一张照片来到了林晨跟前。
她的神态好似对林晨又稍微温柔了一丝丝。
“至于现在……”韩莫玲将拿在手中的最后一张照片晃了晃,“咱们来聊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