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黑化后,她被偏执世子供上神坛 > 第二章 都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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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玉真觉得自己好似是沉入了虚无的幻境里,无数的记忆像是突然涌进了她的脑子里,仿佛长过她的一生——

在那场风雪里,许玉真被当做质女送往梁国,人人都说,燕国屠了蕲州,那满城上万人的性命,如今都落在许玉真一个人的身上。

从前在燕国当公主时无关紧要,如今要还债,她身上的担子倒是重若泰山。

可惜她没得选,她生在燕国,十二岁的年纪,就要孤身前往他乡。

那场大雪的冷她恐怕一生也难以忘怀,所受的磋磨几乎要了她的性命,可这不过是她往后余生里劫难的一遭罢了。

梁国皇城里有的是险恶的人心,鸡鸣狗盗的骂名要找上她,杀人放火的罪名也要加在她的头上,许玉真空手来绛京城,本只想随波逐流,却整个人都要落在污泥里。

只有一个人在她跌落时给她撑了把伞,曾刁难过她的镇宁侯府世子谢晏山问她,要不要依附于她,她一个外人想要独善其身,就不可能在绛京城里活下去,他仔细地问她,要不要跟他走。

许玉真记得当初雪里谢晏山给她的大氅,也记得她被人丢进池塘里,曾捞了她一把的手,如今要选……其实她一样没得选。

许玉真跟了谢晏山,如他所说,麻烦再也找不上她了,谢晏山待她,倒也算是好的,他唤她“玉真”,会给她带绛京城外的海棠花,还曾在槐安阁里买来高价的坠子,说是想要讨玉真的欢心。

许玉真想:他一个侯府世子都能不惧流言蜚语,她又有什么好失去的呢?

直到后来局势有变,燕国本就不把许玉真当什么皇女,战事说再起便再起,梁国千万人都记起了当年的血债,要杀了许玉真于前线祭旗。

虚伪的甜蜜好似一瞬间被撕破了,如若是面对万人的逼迫,许玉真不怪谢晏山把自己交出来,可这时的谢世子,竟在前线尚有战事之时,夺了京中守卫的权。

这些年的谢晏山玩世不恭,他欺瞒过了所有人,亦有不过只认为他是心性坚定的许玉真,许玉真亲耳听到,当初是谢晏山亲手设计让许玉真走到他的身边,他要与质女许玉真传出“流言”,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所谓的心悦不已,也不过是逢场作戏。

可那些戏许玉真都当真了,她以为他们有过一点所谓的两情相悦,就连此刻面对事实,她还伤心不已地承认,自己竟然爱他至深。

但许玉真不蠢,难道受欺骗至此,她要乖乖留下祭旗吗?

许玉真逃了,为此她身边护他的侍卫,她敬重的先生师长,都葬送了性命。

远离绛京城,许玉真策马奔腾在空旷的原野,她去了好几个地方,最后她竟然还是选择回了燕国。

那一年燕国也下了雪。

燕国已经乱成一团了,先皇驾崩,如今掌权的是她的兄长许玉修,许玉修从前就待她不好,如今兄妹见面,必不可能有所谓的相逢一见泯恩仇。

许玉修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传言,说是许玉真对谢晏山来说重之又重,兵临城下,许玉修的刀剑横在许玉真脖颈,要以此来逼迫谢晏山退兵。

城楼上最适合观雪,许玉真望着满城清白,忽然觉得人活一世很是滑稽,什么兄妹情深相敬如宾,竟然全都是她求不来的东西,她此生到底得到了什么?

她远远望着城墙外边,看不见尽头的大军被风雪给淹没了,她只能依稀辨出骑马坐在前面的谢晏山,谢晏山生得好看,是她从前在心里临摹过许多遍的模样,她曾在愉悦之时亲吻过他的眉眼许多次,可这次太远,风雪太大,她竟然看不清他的脸。

喉间的刀太冷了,她分不清是雪太冷还是她的脖子被割破灌了风,她说不出话,只眼睁睁看着谢晏山挽起了弓。

谢晏山手里的弓拉起来几乎犹如满月,搭在上面的羽箭正对着城楼的方向,倏然划过清冷的空气,没入了一个人的胸膛。

羽箭穿透血肉的声音深沉,许玉真感觉整个世界都钝钝地响了一声,胸口的疼痛飞快地蔓延开来,仿佛是铰了她的皮肉,又生生地挖开了,疼得锥心刺骨。

是谢晏山毫不留情地一箭杀了她。

燕国的雪还在下,但许玉真死在了这场大雪里……

这夜雪停了,天地寂然。

谢晏山的车马带质女许玉真入京,因为许玉真在雪中昏迷,一行人也只好耽搁下来,落脚在了家偏僻客栈。

客栈简朴,拼拼凑凑只给了谢世子一个上房,其他人分别挤在一起凑合过夜,只有许玉真身上依然挂在锁链,被孤身一人锁在了柴房。

夜里天冷,四处透风的柴房不大能住人,只好在里面放了个火盆,里头辟剥作响的冒着火星子,些微暖了一暖瑟缩在墙角的许玉真。

她脸上照映了火光,上面还留着白日的泥点子,显得有些狼狈,深锁的眉头与她尚且稚嫩的面容不大相配,像是在受着什么莫大的痛苦,看着可怜极了,可惜没有人在意这个“罪孽深重”质女到底做了什么难以忍受的梦。

只有一道亮晃晃的光闪过了她的眉眼。

许玉真还在梦里的城墙上,她面对着苍茫的天地,眼睁睁看着自己曾爱慕过的人,将一只羽箭射中了她的胸膛。

她觉得自己胸口锥心刺骨地疼。

而此刻正正有一把刀,狠狠地捅进了昏迷中许玉真的身上——一个穿着铠甲的将士孤身进了柴房,他轻步踩在稻草上,半点声响也没发出,目光直直对着靠墙的许玉真。

那将士手里提着亮晃晃的大刀,大刀高高扬起,立刻就重重落下,那刀光照射火堆,在许玉真眼前飞快地划过一道明亮的光,但倏然间,一颗石子不知从何而来,不偏不倚地打中了刀背,让那正正刺向许玉真胸口的刀顷刻偏了方向。

但刀已经收不住了,锋利的刀尖深深刺进了许玉真的肩窝处,大片殷红的血从她肩头涌了出来。

许玉真立刻痛苦地哼叫了一声,几乎被这一刀疼醒,可她此时尚且迷蒙,还分不清梦里与现实,她朦胧地睁起眼,那话里不知在问谁:“为什么……”

那前来刺杀的将士机警地望向那石子飞来的方向,柴房门外衣角一晃,他瞳孔一震,来人身形高挑,披着件比白日更为贵重的大氅,正是谢晏山站在门外。

谢晏山一脚迈过柴房的门槛,后面还跟着青芥,青芥是谢晏山的贴身侍卫,武艺高强,方才的石子,旁人一想就知道是青芥的手笔。

“为什么……”这将士将方才许玉真嘴里的话听了囫囵,他嘴里重复了遍,握着刀柄把那刀从许玉真身上拔了出来,“世子……”

眼见着谢晏山越走越近,那将士心里来不及想娇生惯养的世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喉中先局促地哽住了。

谢晏山白日才说过,他奉旨带许玉真入京,不能让她死了,可如今是谢晏山亲眼看见他刺杀未果。

那将士好似知道自己无法辩驳,他定定地在原地站了会儿,一咬牙,直接把那抓着刀柄的手松开了,长刀“哐当”一声落了地,他接着就干脆地往地上跪了下去,“求世子恕罪。”

谢晏山面无表情看着这场面,脚步停在了几步之外,他先是视线在许玉真身上盘桓了会儿,才不着情绪地问那将士:“你杀她做什么?”

“杀……杀她……”那将士有些沉默,他慢慢避开谢晏山的视线低下了头,像是想好了说辞:“世子明鉴,属下……”

“属下……”他难言之隐一般,喉间哽了半晌,突然就当着谢晏山的面就一头磕了下去,“属下出身……出身蕲州……”

听到蕲州,谢晏山皱了下眉。

蕲州被燕军屠了城,里头死了上万人,当场惨烈,血流成河的道站不住人,燕军还放了一场大火,满城焦黑,往后的数年蕲州都要寸草不生。

那将士继续说着:“我的父母、兄长,还有未过门的妻子,他们皆在蕲州,可蕲州一战……”

“那一战……”他把手握紧了,试探一般来看谢晏山的表情,话里满是悲戚道:“那一战他们都没了……蕲州一战我死了父母、兄弟,死了妻子,往后……”

他一闭眼,眼眶外几乎涌出了泪花。

谢晏山没与这对视避开,或许是面对生死,玩世不恭的谢世子也有正经的时候,可他定定地与他对视了片刻,还是慢悠悠地开口,“那他们……”

谢晏山瞟了一眼痛苦挣扎的许玉真,“是她杀的吗?”

那将士忽然一怔,他那滴几乎要落的眼泪停在框中,上扬的视线里许久也没掉下来,“不,不是她,不是她……”他把这话自己读了几遍,依旧是不饶道:“但就算不是她,她是燕国的公主!燕国的罪自然有……”

“自然有她的一份是吗?”谢晏山轻轻地把后话说了,他在那人身侧走了几步,又没往后说下去。

“世子!”那将士抹了下眼角的泪,他跪着追谢晏山的方向,“那世子可还记得侯爷,此战侯爷也受了伤,那也算是这许玉真的过错,就算没有属下全家的血债,那燕国人都该死!”

提起镇宁侯,谢晏山脚步一顿,他恍然似的,“你倒是忠心耿耿,要为我的父亲报了那前线的一刀之仇。”

“是啊。”谢晏山俯身下去,捡起了那把掉在地上的刀,“燕国人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