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地之内,已然化作修罗屠场。
血尸挣脱束缚,凶性被血腥味彻底激发。它不再是简单扑杀,而是露出狩猎本能般的残忍与高效。漆黑利爪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蓬温热血雨和撕心裂肺的惨叫;森白獠牙轻易咬断脖颈,撕扯肢体,咀嚼骨骼的“咔嚓”声令人头皮发麻。
阴煞之气因风水局逆转而狂暴无序,更助长了它的凶焰。身影如鬼魅般在人群中穿梭,每一次闪现,便有一条性命断送。楚家精心培养的护院、平日里作威作福的管事、那些冷眼旁观的族人……此刻都成了待宰羔羊,哭喊着、推搡着,拼命想挤向那扇唯一的石门,却往往在下一刻便被拖入死亡深渊。
“挡住它!快用黑狗血!用墨线!”那须发皆白的主事老者楚怀安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被几名忠心的护院拼死护着向后退去,往日里的威严早已被惊恐取代。他眼睁睁看着家族精锐在那怪物面前不堪一击,心都在滴血。
有胆大的护院试图结阵,将准备好的黑狗血泼洒过去。然而,那污血落在血尸漆黑的皮肤上,竟只是冒起几缕微弱的青烟,反而更加激怒了它!它狂吼一声,速度暴涨,瞬间撞入阵中,残肢断臂四处飞溅!
墨线弹射在它身上,发出“噼啪”的灼响,留下焦黑的痕迹,却根本无法深入,反而被它一把扯住,连人带线甩飞出去,撞在石壁上筋断骨折!
普通的辟邪之物,对这吸收了百年阴煞、又经楚家秘法滋养的血尸,效果微乎其微!
“大师!张大师!快想办法啊!”楚怀安绝望地看向那位风水大师。
张大师此刻也是脸色煞白,汗如雨下。他不断从袖中掏出各式符箓打出,或是试图布下简单困阵,但在那狂暴的煞气环境下,法术威力大打折扣,往往刚成型便被乱流冲散。那血尸似乎也记恨他之前用符箓攻击,几次刻意朝他冲来,逼得他狼狈不堪,道袍都被撕破了几处。
“这东西已成气候!寻常手段伤不了它!风水局逆转,地脉煞气倒灌,反倒成了它的助力!”张大师一边躲闪,一边声音发颤地喊道,“必须重新稳定风水眼,或者…或者有至阳至刚的法器……”
稳定风水眼?谈何容易!那被楚颜用桃木剑刺中的核心符文已然碎裂,地气正疯狂宣泄!至于至阳法器,楚家哪有那种东西?他们世代钻研的,多是阴煞养尸之道!
“啊——!”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一位试图从侧门逃走的楚家叔父被血尸隔空一爪抓碎了心脏。
绝望如同瘟疫般在幸存者中蔓延。
“是报应!是报应啊!”一个妇人瘫倒在地,痴痴呆呆地笑起来,“用活人养尸,用血脉献祭…老祖宗留下的伤天害理的勾当…现在报应来了!都得死!都得死!哈哈……”
她的话如同尖刀,戳中了许多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楚家光鲜背后的阴暗与罪孽,在此刻被血淋淋地揭开。
楚怀安气得浑身发抖,却无力反驳。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那血尸在屠戮间隙,空洞血眸偶尔扫向禁地深处那口撞开的石棺,喉咙里发出低低呜咽,混着渴望与一丝畏惧。它本能地感觉到,那里有什么更吸引它的东西,但某种残留的禁制或者说更深层的恐惧,让它不敢轻易靠近。
而此刻,这场混乱的引发者楚颜,早已借着煞气混乱和人群惊恐,悄无声息地退到了禁地边缘。她的目标明确——并非出口,而是记忆中母亲曾无意间提过的一处偏僻侧廊,那里似乎有一条早已废弃的、通往宅院外的秘道。
嫁衣的裙摆已被鲜血和污秽染透,紧贴着肌肤,冰冷而黏腻。但她脚步沉稳,眼神锐利,不断利用倾倒的灯架、翻倒的祭品作为掩护,避开血尸的主要活动区域和疯狂逃窜的人群。
突然,她脚步一顿。
前方必经之路上,一个穿着锦缎、吓得瘫软在地的年轻男子正涕泪横流,他是楚怀安的孙子之一,往日没少欺辱她。他看到楚颜,如同抓到救命稻草,竟伸出手哭喊道:“楚颜!救我!快带我出去!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
楚颜眼神冷漠,如同看一个死人。没有丝毫停顿,她直接从他身边掠过,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
那男子脸上的希冀瞬间化为愕然,随即是扭曲的怨毒:“贱人!你不得好……”咒骂声戛然而止,一道黑影掠过,他被血尸拖入了黑暗,只剩下一声短促至极的惨嚎。
楚颜心无波澜。楚家欠她的,欠她生母的,今日,不过是讨回些微利息。
她终于抵达侧廊入口。这里相对偏僻,暂时还没有被血祸波及。廊柱歪斜,挂着的灯笼早已熄灭,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
按照模糊的记忆,她摸索到第三根廊柱后方,手指在冰冷粗糙的石壁上仔细探查。果然,有一处区域的触感略有不同,更加光滑,似乎常被摩挲。
用力一按!
“咔嗒”一声轻响,旁边一块看似完整的石壁向内凹陷,然后无声地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黑暗洞口。一股陈腐发霉的空气从中涌出。
成了!
楚颜毫不犹豫,闪身而入。
就在石壁即将合拢的瞬间,她最后回望了一眼那如同地狱般的禁地。
血尸仍在疯狂屠戮,楚怀安在护院保护下退向角落,状若疯狂。那张大师则试图靠近风水眼的位置,似乎还想做最后的努力,却被狂暴的煞气逼得连连后退。
她的目光,与那位张大师偶然瞥来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楚颜的嘴角,极轻微地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无尽嘲讽的弧度。
随后,石壁彻底合拢,将所有惨叫、嘶吼与绝望隔绝在外。
黑暗密道中,只余下她轻微规律的脚步声,以及怀中那枚得自石棺的黑色令牌,散发出越来越清晰的冰冷触感。
楚家惊变,血夜骤起。
而这,不过是个开始。真正的风暴,早已在无人察觉的暗处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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