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许山正在院中用磨刀石打磨砍刀,里正陈大牛就沉着脸找上了门。
他递给许山一杆旱烟,自己也点上一锅,狠狠吸了一口。
“山子,祠堂里关着的那个,你打算怎么处置?”
许山擦拭着刀锋,头也不抬。
“陈叔,您是里正,这事该您拿主意。”
陈大牛闻言,将烟锅在鞋底磕了磕,语气愈发沉重。
“按村里的规矩,夜闯民宅,打断一条腿赶出去就算了事。”
“可这张屠户……他毕竟在村里住了十几年,真要下了狠手,怕是人心不稳。”
许山停下手中的动作,他站起身,目光越过陈大牛,望向村里那些升起炊烟的屋顶。
“陈叔,我倒不想把事情闹大。”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可我怕,村里有这么一个人在,就像一锅好汤里掉进了一颗老鼠屎,早晚要坏了所有人的安宁。”
他话锋一转,提起了另一件事。
“前几日官差上门的事,您也瞧见了。”
“若不是北蛮犯境的急报来得巧,那天咱们村哪家哪户能躲得过破财?”
陈大牛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那二两银子的勒索,就像一根刺扎在每个村民心头。
许山继续说道。
“外有强敌,内有祸患。”
“咱们大荒村要是自己拧不成一股绳,再来几个官差,或者山里的匪寇,那我们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这番话让陈大牛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他知道许山说的是实话。
一个张屠户,坏的不仅是许山一家的安宁,更是整个村子面对危机时的凝聚力。
良久,他才下定决心。
“这样吧,废了他那条腿,把他撵出村子,永不许他再回来。”
“山子,叔知道你受了委屈,但这事就这么了了,别再计较,行吗?”
这已经是陈大牛能做出的最严厉的处置了。
许山看着里正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点了点头。
“全凭陈叔做主。”
张屠户被从祠堂地牢里拖了出来。
他的一条腿被村里的年轻人用木棍狠狠打断。
剧痛让张屠户的脸扭曲得不成样子,他像条块死的狗一样在地上哀嚎。
村民们围在远处,神情复杂,却无一人上前。
“滚!”
陈大牛指着村口的方向,声如洪钟。
“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大荒村的人!”
张屠户在两个帮手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朝村外走去。
他走出十几步,忽然回头,怨毒的目光死死盯住人群中的许山。
“许山!你给老子等着!”
他的声音嘶哑而疯狂,充满了恨意。
“这事没完!黑风寨的爷们儿可不是吃素的!”
“老子这就去投奔他们,等我带人杀回来,第一个就扒了你家那两个娘们的皮,再把你千刀万剐!”
陈大牛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骂道。
“你这个畜生!”
张屠户却狂笑起来,笑声中满是疯狂与得意,仿佛已经看到了血洗村庄的那一天。
他拖着断腿,在帮手的搀扶下,消失在了山路的尽头。
村民们的议论声嗡嗡作响,所有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阴影。
许山的面色却始终平静。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张屠户离去的方向,眼神深邃,无人能看清他心中所想。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残雪,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张屠户靠在一棵枯树下,大口喘着粗气。
断腿的剧痛几乎让他昏厥过去,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妈的,许山那个杂种,等老子到了黑风寨,一定要让他死无全尸!”
他咬牙切齿地咒骂着,眼中闪烁着复仇的火焰。
“张哥,黑风寨离这儿还有多远啊?”
一个帮手哆哆嗦嗦地问道,声音里带着哭腔。
“快了,翻过前面那道山梁就到了。”
张屠户不耐烦地答道。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催促道。
“别他娘的废话,赶紧走,不然天亮前赶不到,咱们都得冻死在这山里。”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身后的林间小路上。
那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脚步轻盈,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谁?”
另一个帮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惊恐地回头。
他只看到一个黑影。
下一刻,那道黑影动了。
许山的身形快得像一道残影。
他甚至没有拔刀,只是闪身欺近,一记手刀精准地劈在一名帮手的后颈。
那人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另一人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往林子里跑。
许山反手从地上抄起一块石头,猛地掷出。
石块带着破风声,正中那人后脑。
一声闷响过后,再无任何声音。
张屠户拄着木棍,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许,许山?”
他声音颤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许山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月光照亮了他半边脸,神情冷漠。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屠户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许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步步逼近。
张屠户眼中的恐惧变成了疯狂。
他嘶吼一声,抡起手中的木棍,用尽全身力气砸向许山。
许山只是微微侧身,便轻易躲过。
他探出手,闪电般抓住张屠户的手腕,用力一拧。
咔嚓一声。
骨骼断裂的脆响在夜里格外清晰。
张屠户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木棍脱手飞出,他整个人也因剧痛和失去平衡而摔倒在地。
许山一脚踩在他的胸口,巨大的力量让他无法动弹。
“你,你不能杀我。”
张屠户感受着胸口传来的窒息感,眼中满是惊恐与哀求。
“杀了我,官府不会放过你的。”
许山低头俯视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他松开脚,弯下腰,从旁边的枯枝败叶中,捡起一截断裂的竹子。
那竹子的断口尖锐锋利。
张屠户看着那截竹签,瞳孔骤然收缩,他终于明白了许山要做什么。
他开始疯狂地挣扎,求饶。
“别,别杀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放过我!”
许山蹲下身,无视了他的哀嚎。
他用膝盖死死压住张屠户的肩膀,另一只手握着那截尖锐的竹签,对准了张屠户的脖颈。
“下辈子,记得管住自己的嘴。”
这是许山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冰冷的竹签没有丝毫迟滞,猛地刺下。
噗嗤一声。
温热的血液喷溅而出。
张屠户的求饶声戛然而止,变成了嗬嗬的漏气声。
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许山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将那截沾满鲜血的竹签随手扔进草丛。
他没有再看地上的三具尸体一眼,转身没入浓重的夜色之中。
斩草,就要除根。
这个道理,他早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