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笼里氤氲的热气还在倔强地向上翻涌，秦晚烟歪在椅背上，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紧绷的弦，沉沉睡去。
那张常年冰封的脸上，竟泛起了一丝久违的血色，宛如寒冬腊月里悄然绽放的一点红梅。
我收回搭在她手腕上的三根手指，冰凉的触感已经退去大半，取而代????一种温润的暖意。
脑海里，那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准时响起：【“古法灸膳”初效显现，寒毒暂退三成，经络微通。
恭喜宿主，离还清第一笔“续命贷”又近了一步。】
我撇撇嘴，还真是个勤勤恳恳的催债系统。
桌上的小橘猫优雅地伸了个懒腰，轻盈一跃，跳上桌面。
它先是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秦晚烟垂下的手背，然后抬起头，用那双溜圆的琥珀色眸子望着我，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铲屎的，她比昨天暖和多了，这波操作666。”
我刚想勾起嘴角，给它一个“你懂的”眼神，门口的光影却突然被一道黑影切断。
林秘书，秦晚烟的忠犬兼金牌辅助，正举着手机站在那儿，黑洞洞的镜头直直对着屋里，活像在拍摄什么扫黑除恶的纪实大片。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比后半夜的巷子风还冷，声音更是能当场冻结空气：“苏老板，昨晚的事我已经报警备案了。秦总如果在这里有任何闪失，你这家连营业执照都快包浆的破店，可不够赔的。”
我特么直接一个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
这姐们儿，脑补能力是参加过最强大脑吗？
我慢悠悠地拿起桌上最后一根油条，塞进嘴里，咔嚓一声，是清晨最悦耳的碳水之音。
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我冲她咧嘴一笑：“行啊，等阿Sir来了，正好给我做个‘拾金不昧’……不对，‘见义勇为’的锦旗，回头我挂门口，主打一个招财进宝。”
林秘书显然没料到我这个反应，脸上的冷霜卡顿了一下。
她没再接话，而是快步走到秦晚烟身边，动作轻柔却充满了戒备，小心翼翼地扶起她，仿佛我下一秒就要掏出麻袋把人套走。
“秦总，秦总？”
秦晚烟被她摇晃着，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那双平日里锐利如鹰的眸子，此刻还带着几分水汽氤氲的迷茫。
但在看到林秘书的一瞬间，她眼里的迷茫瞬间被驱散，仿佛一键切换回了那个杀伐果断的女总裁模式。
她立刻挺直了脊背，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依旧冰冷：“几点了？公司那边谁在主持大局？”
“已经早上七点半了，刘副总在盯着，但有几个紧急文件需要您签字……”林秘书一边低声汇报，一边不动声色地用身体隔开我和秦晚烟的距离。
秦晚烟一边听着，目光迅速扫视着这个狭小又充满烟火气的房间，当她的视线落在我脸上时，明显地顿了一下，眉头微蹙，像是在检索一段丢失的、却又无比混乱的记忆。
我靠在灶台边，拿起一个苹果，用小刀慢条斯理地削着皮，故意提高了音量，语气贱兮兮的：“秦大总裁，您可算醒了。昨晚上抱着我的大腿不撒手，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惊天动地，说自己快要emo死了。我这人心地善良，还特地给你录了音，3D环绕立体声的，要不要现在放给你欣赏欣赏？”
“唰”的一下，秦晚烟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个透顶，像是被火燎过一样。
她猛地站起身，大概是想用气势镇压我这个“刁民”，结果腿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
“秦总！”林秘书惊呼一声，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她。
我削苹果的手没停，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她撑在桌上的指尖，依旧泛着一层淡淡的青紫色。
我知道，寒毒只是暂时被压制，远没有根除。
这娘们儿，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典型代表。
我不动声色地掀开旁边另一个蒸笼的盖子，比之前更浓郁、更复杂的药草香气瞬间喷薄而出，里面是一碗色泽墨绿、点缀着几颗红枸杞的艾草饭。
“第一碗，是给你吊命的。这第二碗，才是给你调理的。”我将那碗饭“砰”地一声放在她面前，削好的苹果核被我精准地投进了门后的垃圾桶，“给你两个选择。一，吃了它。二，现在就走，走出这扇门，你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半毛钱关系，我保证不带多看一眼的。”
秦晚烟咬紧了下唇，眼神里满是挣扎和不甘。
她想用她那套总裁的威严来对抗，但身体的本能却背叛了她。
“咕——”
一声清晰的、来自肚子的抗议，在这安静的对峙中显得格外响亮。
秦晚烟的脸，从耳根红到了脖子。
林秘书眉头紧锁，挡在了秦晚烟面前：“苏老板，我们不缺一顿饭。”
我冷笑一声，手中的小刀在指尖转了个圈，寒光一闪：“是，你们是不缺饭吃，秦总一顿饭可能抵我这店一个月的流水。但你们缺的，是能治她这要命的病的饭。”
我把那碗艾草饭又往前推了推，几乎怼到她鼻尖下：“这里面有艾草、紫苏、归芪粉，还有我刚从灶王爷那儿求来的一味独家秘方——‘人情味儿’。今天开业大酬宾，免费试吃，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小橘猫适时地跳上桌，伸出爪子，轻轻地在温热的碗沿上拍了拍，然后冲秦晚烟“喵”了一声，仿佛在说：“官方认证，假一赔命，快吃吧你！”
秦晚烟的目光在我和那碗饭之间来回移动，最终，那股顽固的饥饿感和身体深处的渴望战胜了她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她犹豫了片刻，竟真的推开林秘书，坐下，拿起了勺子。
热气熏蒸着她的脸，让她的轮廓柔和了许多，长长的睫毛上仿佛都挂上了一层细小的水珠。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动作优雅，却带着一丝急切。
吃到一半，她突然停住了，握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顿，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罕见的迷茫和怀念：“这个味道……和我小时候，奶奶做的药膳很像。”
我眉毛一挑，没接话，心里却“咯噔”一下。
果不其然，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叮！
“记忆共鸣”成功触发。
关联线索已解锁：极北雪屋、老妇人、铜炉炖药。】
好家伙，这冰山女总裁的身世，还藏着一部玄幻连续剧呢？
看来她这寒毒，不是平白无故中的。
我正琢磨着这几条线索，林秘书突然从她那价值不菲的爱马仕包里，抽出一张支票，“啪”地一声拍在桌上，动作干脆利落，充满了金钱的力量感。
“五百万。买断昨晚所有的视频和录音，以及你脑子里所有不该有的记忆。”
我看着那张支票，又看了看她那副“我用钱就能砸死你”的表情，突然就笑了，笑得肩膀都在抖。
“林小姐，你这是把我当成什么新型碰瓷的了？还是觉得我是那种拿了钱就闭嘴的敲诈犯？”
在她们错愕的目光中，我拿起那张支票，两根手指一撮，呲啦一声，撕成了两半。
然后，我随手一扬，那两片承载着五百万的纸片，在空中划出一道轻飘飘的弧线，精准地落入了灶膛里，瞬间被跳动的火苗吞噬，化为一缕青烟。
“钱，我苏某人多的是办法去挣。”我拍了拍手，目光越过林秘书，直直地落在秦晚烟身上，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的，是她这个人——从今天起，天天来我这儿吃饭。”
林秘书的脸色骤然剧变，那双精明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惊慌：“你……你什么意思？！”
秦晚烟也猛地抬头看我，那双复杂的眼睛里，有震惊，有警惕，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
我无辜地耸了耸肩：“别想歪了，我的意思是，我怕她哪天死在我店门口，影响我做生意，晦气。”
话音未落，一直乖乖趴在桌角的小橘突然弓起背，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嘶嘶”的警告声，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秦晚烟的后颈。
几乎是同时，系统尖锐的警报声在我脑中炸响：【警告！
警告！
寒毒反扑！
检测到目标因剧烈情绪波动，导致气血逆行，寒毒有冲破压制的迹象！】
我瞳孔一缩，只见秦晚烟光洁的后颈皮肤下，那道之前已经淡去的青色纹路再次浮现，并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操！”我暗骂一声，来不及多想，一把掀开旁边还在冒着滚滚热气的大蒸笼盖子，灼热的水汽瞬间冲天而起，将整个小屋笼罩得如同仙境。
我借着蒸汽的掩护，一步跨到她身后，两指如钩，快如闪电，精准地点在她后颈的“神堂”与“风府”两处大穴上。
“躺下！”我低喝一声。
秦晚烟身体一僵，本能地想要挣扎，但我没给她机会。
我另一只手直接从水槽里抄起一块毛巾，在滚烫的蒸笼水汽上一燎，然后闪电般地往她额头上一敷！
“唔！”
滚烫的药气混合着湿热，顺着我按压的穴位，霸道地渗入她的经脉。
秦晚烟闷哼一声，那股刚升起的反抗力道瞬间就泄了，整个身子软了下来，向后倒在我怀里。
我顺势将她平放在那张唯一的长椅上，盯着她因痛苦而紧闭的双眼和苍白的嘴唇，火光在我俩的脸上明明灭灭。
我俯下身，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说：“你这个女总裁，病得可真不轻啊……可偏偏，你最怕的，就是被人看见你这副样子。”
灶膛里的火光，将我们交叠的身影长长地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从门外看去，竟像是一对紧紧相拥的恋人。
而门口，林秘书攥紧了手机，那个准备随时拨出的“110”号码在屏幕上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她看着屋里这诡异又莫名和谐的一幕，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职业素养之外的迟疑与茫然。
这一夜的鸡飞狗跳，总算是在黎明前强行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只是我这破店，怕是再也回不到过去的清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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