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针像碎玻璃扎在背上,混着血痂黏成一片。林凡被赵虎拽着头发拖出松林时,阳光正斜斜地切过山脊,把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像条快被踩死的蛇。
“赵师兄,这废物怎么不动了?”黑风寨的匪徒叼着草棍,瞥了眼被拖在地上的林凡,语气里满是嫌恶。他靴底碾过林凡刚才咳出的血沫,在冻土上蹭出暗红的印子。
“废物就是废物,走几步路就装死。”赵虎松开手,往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刚才林凡挣扎时,用牙咬破了他的手腕。这点小伤在他看来不算什么,反而更勾起了虐杀的欲望,“你们先往前走,我跟他‘聊聊’,马上跟上。”
匪徒皱了皱眉,却没再坚持。赵虎塞的那锭银子还在怀里发烫,犯不着为个快死的废物得罪人。两人骂骂咧咧地往前面的岔路走,腰间的弯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脚步声渐远,赵虎脸上的假笑瞬间冻成冰。他猛地抬脚,靴底狠狠跺在林凡的肋骨上:“装啊!怎么不装了?刚才在林子里那股硬气呢?”
“咳……”林凡像被踩中的青蛙,猛地弓起身子,嘴里涌出的血沫溅在赵虎的靴面上。断裂的肋骨刺着肺叶,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刀子,可他死死咬着牙,愣是没哼出一声。
他在等。等赵虎把他拖到更僻静的地方——刚才经过一片乱石滩,那里满地都是拳头大的鹅卵石,林凡瞥见块青石上有刀刻的“松”字,石缝里塞着个铜哨,吹一下能引来暗哨——他故意往石堆滚了滚,哨子被血沫盖住,没人发现。墨尘不会无缘无故留暗哨,那里一定有退路。
“还敢瞪我?”赵虎被他眼底那点没灭的光激怒了,揪着他的后领,像拖麻袋似的往乱石滩拽。粗糙的石子刮过林凡后背的伤口,血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红线,像条挣扎的蜈蚣。
“禁地的宝物到底藏在哪?”赵虎把林凡甩在一块扁平的青石上,抬脚踩着他的胸口,靴底的铁钉嵌进血肉里,“你以为装死就能混过去?告诉你,今天不把东西交出来,我让你尝尝碎石塞嘴的滋味!”
林凡的胸腔被踩得发闷,视线开始发花。他看见赵虎扭曲的脸在眼前晃动,看见他身后那片乱石滩——那些灰扑扑的石子周围,淡金色的纹路正在慢慢亮起来,像撒在地上的碎金粉。
这是……玉简在预警?
“不说是吧?”赵虎弯腰捡起块碗大的石头,掂量了两下,阴恻恻地笑,“听说你这‘无垢道体’最金贵,不知道砸断一条腿,还能不能这么硬气?”
石头带着风声砸向林凡的膝盖。林凡下意识地蜷起腿,可剧痛还是顺着骨头缝钻进来,像有把钝锯子在来回拉扯。他看见膝盖撞在青石上的瞬间,周围的石子纹路突然亮得刺眼,像被点燃的引线。
“啊——!”他没忍住痛呼出声,额头上的冷汗像断线的珠子滚落,砸在身下的石头上,“啪嗒”一声碎成八瓣。
“知道疼了?”赵虎笑得更狠,又捡起块石头,“说不说?不说就砸另一条腿!”
林凡咬着牙摇头,血沫从嘴角不断涌出。他的视线死死盯着赵虎脚边的石子——那些淡金色的纹路正在疯狂跳动,风刮过乱石滩,纹路突然顺着风向倾斜,像被吹弯的麦浪,赵虎的靴底正好踩在“浪尖”上,那块石子“咔嚓”裂得更狠,差点硌掉他的鞋跟。
这感觉……和在禁闭室操控气流时一模一样!
“敬酒不吃吃罚酒!”赵虎被彻底激怒,石头带着破空声砸向林凡的另一条腿。就在这时,林凡突然攥紧了拳头,不是想反抗,而是想抓住什么——抓住那些在视野里乱蹿的金线。
眉心的玉简烫得像块烧红的烙铁,比在松林里挨鞭子时更烈。热流钻进肋骨断裂处,疼得他浑身痉挛,那些淡金色纹路顺着痛感蔓延,在伤口里织成网——这是规则在修复,也是在啃食他的血肉,每一寸都像被蚂蚁啃噬。一股热流顺着脊椎往下淌,像岩浆灌进血管,所过之处,皮肤都在发烫。
“咔嚓。”
一声轻响,不是骨头断裂的脆响,而是……石子碎裂的声音。
赵虎脚边那块半埋在土里的鹅卵石,突然从中间裂开道缝,细小的石渣簌簌往下掉。
赵虎没听见,他正盯着林凡痛苦扭曲的脸,享受着施虐的快感:“怎么样?再不说,下次就砸手了!”
林凡却浑身一震,连膝盖的剧痛都忘了。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在自己攥紧拳头的瞬间,那些聚集在赵虎靴底的淡金色纹路突然收紧,像根无形的绳子,硬生生把鹅卵石勒裂了!
是我做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赵虎的拳头砸散了。赵虎见他走神,怒火更盛,一拳捣在他的侧脸:“跟你说话呢!聋了?”
这一拳力道极猛,林凡的脸颊瞬间肿起老高,牙齿磕破了舌头,满口都是铁锈味。他被打得侧过身,正好看见刚才裂开的鹅卵石——裂缝又扩大了些,淡金色的纹路正顺着裂缝往外渗,像石子在流血。
真的是我做的!
心脏突然狂跳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陌生的兴奋。第一次确认“石子是自己弄裂的”时,他突然想起玄老的话“规则是天道的缝隙,钻得越深,越容易被反噬”,喉咙发紧——他不知道这力量是救赎,还是催命符。这不是运气,也不是幻觉,是和操控气流一样的“规则”,是属于石子的规则!
“看来得给你点更狠的。”赵虎拽过旁边的鞭子,就是刚才在松林里抽出血痕的那根,鞭梢还沾着暗红的血痂。他掂量着鞭子,抽鞭子的手在发抖,不是累的,是看见石子裂开时,后颈突然冒了层冷汗——这废物身上的邪门劲儿,让他想起三年前检测灵根时,测灵石突然碎裂的怪事。眼神像在看一块砧板上的肉,“听说打断手脚后,再用蚀灵水浇,能让你这辈子都没法修炼——你说,墨尘还会护着一个彻底没用的废物吗?”
蚀灵水!林凡的瞳孔骤缩。那是宗门用来销毁废丹的毒水,沾到皮肤上会像硫酸一样腐蚀,连骨头都能化掉。赵虎这是想让他生不如死!
愤怒像野草一样疯长,顺着血管爬到指尖。林凡盯着赵虎握鞭的手,又看向他脚边的石子——那些淡金色的纹路更亮了,像一条条小蛇,顺着他的目光往鞭子上缠。他感觉眉心的玉简在“呼吸”,每烫一下,地上的石子就亮一分,像在回应他的疼痛——这枚玉简不是外来的宝物,更像寄生在他体内的活物。
他能感觉到,只要自己再攥紧一点拳头,不止是鹅卵石,连赵虎手里的鞭子,都能被这些“线”绞成碎片!
“怎么?怕了?”赵虎看见他眼底的惧意(其实是激动),笑得更得意了,“现在说还来得及,把宝物交出来,我就让你少受点罪。”
林凡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不行,不能现在暴露。赵虎还带着两个心腹,黑风寨的匪徒也没走远,一旦暴露自己能操控规则,只会死得更快。
他松开拳头,故意让声音抖得像筛糠:“我……我真的没藏宝物……禁地石碑上的字……我一个字也不认识……”
“还敢嘴硬!”赵虎见他服软,反而更生气——这废物的顺从显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他扬起鞭子,带着风声抽向林凡的手背:“我让你嘴硬!让你不招!”
“啪!”
鞭梢抽在手上,皮肉瞬间绽开,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滴。林凡疼得浑身发抖,却死死盯着自己的手——血滴落在地上的石子上,那些淡金色的纹路突然像活了一样,顺着血迹往上爬,钻进他的伤口里。
“咔嚓、咔嚓。”
接连两声脆响,赵虎脚边的两块石子同时裂开,石渣溅到他的靴筒上。
这次赵虎听见了,他猛地低头,看见脚边裂开的石子,又抬头看向林凡,眼神里闪过一丝惊疑:“怎么回事?”
林凡心里一紧,连忙低下头,用最卑微的语气哀求:“虎哥饶命……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你放了我吧……”
他故意让声音里的恐惧盖过一切,手指却悄悄在背后蜷缩——他在试探,试探这些石子的规则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邪门……”赵虎皱着眉踢开脚边的碎石,心里有些发毛。这荒山野岭的,石子怎么会突然自己裂开?难道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但这点疑虑很快被贪婪压下去了。管他什么邪门,只要能拿到宝物,就算沾点晦气又何妨?周明说了,那可是能让人一步登天的宝贝。他爹当年在矿洞被人暗算,断了腿才没能晋升执事,周明说只要拿到宝物,就能找出真凶——这废物的命,换他爹的公道,值!
“少装神弄鬼!”赵虎的鞭子再次扬起,这次瞄准的是林凡的胳膊,“今天不把你打出屎来,你就不知道爷爷的厉害!”
林凡闭上眼睛,不是认命,而是在集中精神。他“看见”赵虎挥鞭的轨迹,看见那些淡金色的纹路顺着鞭梢流动,更看见脚下那片乱石滩——所有的石子都亮了起来,像一片等待命令的士兵。
他能感觉到,只要心念一动,这些石子就会像炮弹一样飞出去,把赵虎砸成筛子。
可他不能。
后背的伤口还在流血,肋骨的剧痛提醒着他现在有多虚弱。刚才那几下无意识的操控,已经让眉心的玉简烫得快要烧穿颅骨,他突然咳出一口黑血,血滴在石子上,淡金色纹路瞬间变暗,像被污染的水——玄老的声音在脑内闪了一下:“用命换的力量,悠着点”。再强行催动,恐怕不等打倒赵虎,自己就先撑不住了。
“啪!啪!啪!”
鞭子像毒蛇一样抽在胳膊上、背上、腿上,每一下都带起一片血肉。林凡咬着牙,把所有的痛都咽进肚子里,嘴里只发出呜咽的求饶声,像条被打怕了的狗。
他在等,等赵虎放松警惕,等一个能一击制敌的机会。
赵虎打了十几鞭,累得气喘吁吁。他摸出怀表(周明给的),指针快指向午时——黑风寨有规矩,午时不到寨门就关,错过时辰会被黑熊扒一层皮。看着林凡像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终于停下了手。他踢了踢林凡的腿:“还活着?”
林凡没动静,只有血沫不断从嘴角往外冒。
“算你识相。”赵虎以为他终于被打服了,收起鞭子,蹲下身开始在林凡身上摸索。从胸口摸到腰间,从袖口摸到靴底,连头发里都没放过,指尖沾了满手的血污。
“哼,藏得够深。”赵虎没摸到任何东西,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站起身,看了眼天色,太阳已经爬到头顶,再不走就赶不上和匪徒汇合的时辰了。
“先带你去黑风寨。”他拽起林凡的后领,像拖死狗一样往岔路走,“等过了这关,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林凡的头无力地耷拉着,看起来像晕过去了。但他的眼睛微微睁着条缝,死死盯着被赵虎踩在脚下的石子——那些淡金色的纹路正顺着赵虎的靴底往上爬,在他的裤腿上织成细密的网。
他在心里冷笑。
赵虎,你以为这就结束了?
这只是开始。
被拖拽的路上,林凡悄悄活动着手指。刚才被鞭子抽烂的手背已经不那么疼了,反而有种奇异的麻痒,像有无数细小的石子在皮肤下游走。他知道,这是碎石的规则在修复他的伤口,也是在和他的身体融合。
走到岔路口时,黑风寨的匪徒正不耐烦地踱步。看见被拖过来的林凡,撇了撇嘴:“怎么搞这么久?这废物还没死?”
“命硬。”赵虎的语气很不好,把林凡往地上一扔,“走。”
匪徒没再多问,抬脚往黑风寨的方向走。赵虎跟在后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被拖在地上的林凡,眼神里的贪婪和疑虑像两条毒蛇在打架。
林凡的视线越过赵虎的肩膀,望向远处的青云宗山门。云雾缭绕的山尖像把倒插的剑,刺向灰蒙蒙的天。
他知道,自己不能去黑风寨。一旦落入黑熊手里,以那伙人的凶残,就算他能操控石子,也未必能活着出来。
必须在到达黑风寨之前逃出去。
他悄悄攥紧了拳头,指缝里渗出的血滴落在地上,溅起细小的尘埃。
脚下的石子,似乎又开始发烫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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