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竹林的雾气还没散尽，林凡已经踩着湿漉漉的竹叶往深处走。裤脚被晨露浸得透凉，贴在小腿上像绑了块冰，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伤口在隐隐作痛，像有条小蛇在皮肉下游走。他时不时回头望一眼，李三的怒骂声早已听不见，但链锤砸在石头上的“咚咚”声，像钉在耳膜上的钉子，总让他觉得身后有人追来。
“怂样。”玄老的声音带着嘲弄，“那蠢货连箭竹林都进不来，你再回头，脖子都要拧成麻花了。”
林凡没理会，只是把火折子攥得更紧了。木头外壳被体温焐得温热，硫磺的刺鼻味混着竹林的清气钻进鼻腔，竟奇异地让他冷静了几分。他想起刚才借气流滑行时的感觉，那些淡青色的纹路像活过来似的，在他眼前流动、缠绕，只要踩准节点，就能像一片羽毛般轻盈——原来这就是规则的力量，不用拼灵气，不用靠蛮力，顺着天地的脾气走，就能找到生路。
“总算开窍了。”玄老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灵气就像水缸里的水，用完就没了；规则却是江河，取之不尽，就看你会不会借。”
林凡加快脚步，箭竹林渐渐稀疏，前方出现一片陡峭的山坡。坡上长满了半人高的蕨类植物，叶片上的露珠在晨光里闪着碎银般的光，踩上去“噗嗤”一声，冰凉的露水顺着鞋缝往里钻。他抓着岩石上的藤蔓往上爬，指尖被磨得生疼，掌心的汗让藤蔓变得滑溜溜的，好几次差点脱手摔下去。
“还有十里。”玄老的声音突然正经起来，“铁木谷就在这坡顶后面，那地方背阴，瘴气重，妖兽也多，你最好别用灵气，免得惊动大家伙。”
林凡点点头，咬着牙爬上最后一块岩石。坡顶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带着一股腐殖土的腥气，吹得他睁不开眼。他蹲在岩石后，扒开半人高的野草往下看——
坡下是个碗状的山谷，谷里弥漫着淡绿色的瘴气，像一锅没烧开的汤。谷底的崖壁上，长着一株异常显眼的植物：约莫丈高，树干像铁铸的一样泛着青黑色，叶子却绿得发亮，边缘带着锯齿，在晨光下闪着金属般的光泽。最奇的是，那植物的根部土壤里，隐隐透出一团青色的光晕，像有颗活物在土里呼吸。灵草根部缠绕着与光晕同源的纹路，草叶的金属光泽随光晕明灭，显然是碎片规则滋养了灵草，灵草又反过来锁住了碎片的能量，形成共生。
“就是它了！”玄老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铁木灵草！三百年才长这么高，你看那根部的青光，就是木行规则碎片在发光！这草吸了碎片三百年灵气，早就成精了，难怪能在这种瘴气窝里活下来。”
林凡的心跳瞬间快了几拍。他盯着那株灵草，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只要拿到木行碎片，他的任务就完成了三分之一，离“规则推演术”又近了一步。更重要的是，这意味着他有能力对抗万宝阁，有能力保护青云宗——这个念头像团火，在他胸腔里越烧越旺。
他深吸一口气，顺着陡峭的山坡往下滑。腐叶和碎石在脚下“哗啦啦”地滚落，惊得几只山雀扑棱棱飞起。瘴气越来越浓，带着股甜腻的味道，吸进肺里像被棉花堵住，闷得人发慌。林凡不敢多吸，屏住呼吸加快速度，离灵草越来越近，那团青色的光晕也越来越清晰，甚至能看到光晕里缠绕的细密纹路——和他眉心玉简的纹路如出一辙。
就在他离灵草还有不到三丈远时，脚下突然踢到了一块硬东西。低头一看，竟是半截啃剩的兽骨，骨头上还沾着暗红色的肉渣，散发着股腥臭。
“不好！”玄老的声音陡然绷紧，“这是妖兽的地盘！”
林凡的头皮瞬间炸开，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呼”的一声，旁边的草丛突然炸开，一道黑影带着腥风猛地扑了过来！腥风裹着獠牙上的毒液味灌进鼻腔，像吞了口腐肉，风压砸得林凡胸口发闷，他滚地躲避时，手背擦过碎石，被划开道血口子，血珠刚冒出来就被冷汗冲散，火辣辣地疼。
他定睛一看，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那是一头半丈高的野猪，浑身覆盖着暗灰色的硬皮，像披了层铁甲，两颗弯曲的獠牙足有尺长，上面沾着黄黑色的涎水，正滴落在地上“滋滋”作响，显然带着剧毒。最吓人的是它的眼睛，通红得像两团燃烧的炭火，死死盯着林凡，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低吼，像闷雷在滚。
“二阶妖兽，铁皮野猪！”玄老的声音带着凝重，“皮比你见过的任何铁甲都硬，獠牙有剧毒，被擦破点皮都得烂肉！这蠢货把铁木灵草当储备粮，难怪守在这儿！”
林凡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能感觉到这头野猪的凶悍，比之前遇到的黑熊手下要厉害得多，光是那股野兽的凶性，就足以让人腿软。他握紧火折子，脑子里飞速运转——碎石规则？估计砸在它身上跟挠痒似的。气流规则？这里空间狭小，瘴气又重，根本借不上力。跑？野猪的四条短腿看着粗笨，刚才扑过来的速度却快得惊人，他未必能跑过。
铁皮野猪见没扑到林凡，显然被激怒了。它猛地低下头，用鼻子在地上“哼哧哼哧”地刨着，蹄子踏在石头上发出“咚咚”的响声，像在积蓄力量。腐叶和碎石被它刨得飞溅，其中一块正好砸在林凡的胳膊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怎么办？”林凡的声音发颤，手心的火折子被汗湿得更厉害了，硫磺的味道顺着指缝钻进鼻子，突然让他想起了什么——第14章在乱石滩，他就是用这半截火折子，点燃了火药袋，才把黑熊的人炸得屁滚尿流。
火……
林凡的眼睛突然亮了。铁皮野猪再凶悍，也是野兽，野兽怕火！
他猛地摸出火折子，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好几次才划着。“咔嚓”一声，火星迸溅出来，在瘴气里亮起一点微弱的光。铁皮野猪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警惕地盯着火折子，喉咙里的低吼更响了。
“对！就是这样！”玄老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这蠢货怕火！赶紧找枯枝，用火焰规则点燃！”
林凡精神一振，顾不上胳膊的疼痛，手脚并用地在地上摸索。腐叶底下藏着不少干枯的树枝，他飞快地捡了一捧，堆在自己身前。然后，他集中精神，回忆着解析火焰规则时看到的纹路——那些跳跃的、带着灼热气息的红色线条，此刻在他眼前清晰地浮现出来。
他将火折子凑到枯枝旁，同时运转火焰规则，指尖迸出几点比刚才更亮的火星。“呼”的一声，干燥的枯枝被点燃了，细小的火苗舔舐着树枝，发出“噼啪”的轻响，一股青烟缓缓升起。
铁皮野猪的瞳孔猛地收缩，不安地在原地打转，鼻子里喷出粗重的气息，显然对这团火焰充满了忌惮。但它并没有立刻退走，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林凡，似乎在判断这团“小破火”到底有没有威胁。
“不够！烟不够大！”玄老急道，“这瘴气能挡点火，但挡不住烟！往火堆里加点湿树叶，弄出浓烟来！”
林凡立刻照做，抓起身边的一把湿蕨类植物，狠狠塞进火堆里。“滋啦”一声，浓烟瞬间冒了出来，比刚才浓密了十倍不止，带着股呛人的焦糊味，顺着山谷里的微风往铁皮野猪那边飘去。
铁皮野猪被浓烟一呛，立刻暴躁地甩起了脑袋，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嘶鸣。它显然受不了这种刺鼻的气味，往后退了好几步，蹄子不停地刨着地，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冲上来。
“再加把劲！”玄老喊道，“把它逼退！”
林凡咬着牙，又往火堆里加了几把湿草。浓烟越来越大，像一条灰色的巨龙，在狭小的山谷里盘旋、扩散。瘴气和浓烟混在一起，形成一种更刺鼻的味道，林凡自己也被呛得咳嗽不止，眼泪直流。但他不敢停，死死盯着铁皮野猪的动向。
终于，铁皮野猪再也受不了了。它被浓烟呛得嗷嗷直叫，用蹄子乱刨地面，鼻子里喷出的气息带着明显的慌乱。它看了一眼林凡，又看了一眼那株铁木灵草，似乎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但浓烟实在太呛，最终还是发出一声愤怒的嘶鸣，转身往密林深处逃窜，粗壮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瘴气里。
直到野猪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林凡才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火堆还在燃烧，浓烟渐渐散去，只剩下刺鼻的焦糊味。他的脸被熏得漆黑，眼睛里全是泪水，喉咙又干又疼，像吞了把沙子。
“他娘的……差点被猪拱了。”林凡低声骂了一句，声音嘶哑得厉害。
“出息了。”玄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赞许，“知道把凡俗法子和规则结合起来用了，这才叫动脑子。”
林凡没力气接话，休息了片刻，挣扎着站起身，走向那株铁木灵草。灵草的叶子确实像玄老说的那样，泛着金属般的光泽，摸上去硬邦邦的，不像植物，倒像块打磨过的铁皮。他绕到灵草根部，那里的土壤果然泛着淡淡的青光，隐约能看到土里埋着个什么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运转碎石规则，指尖泛起微弱的白光。这一次，他没有用蛮力，而是解析着土壤的结构，找到最脆弱的纹路，轻轻一点——
“咔嚓”一声，冻土像酥饼一样裂开了一道缝。林凡小心翼翼地用手扒开泥土，一块巴掌大的青色碎片渐渐露了出来。碎片通体透亮，像用最纯净的翡翠雕琢而成，上面缠绕着细密的绿色纹路，和他之前看到的光晕一模一样，还在微微蠕动，仿佛有生命一般。纹路突然顺着指尖爬上来，像冰凉的藤蔓缠上手腕，随即又“嗖”地缩回碎片，留下一阵酥麻的痒意，仿佛有只小青虫在皮肤下游走——这是规则与血脉的共鸣。
林凡屏住呼吸，伸手将碎片拿了出来。入手的瞬间，一股温凉的气息顺着指尖蔓延开来，像一股清泉流过四肢百骸，之前因为紧张和奔跑带来的疲惫瞬间消散了不少，后背的伤口也不那么疼了。碎片上的纹路和他眉心的玉简产生了共鸣，发出轻微的“嗡”鸣声，一股精纯的木属性灵气涌入他的体内，让他浑身舒泰。
指尖触到碎片的瞬间，他突然想起赵虎踩在他脸上的重量——原来不用灵气，靠脑子也能拿到别人抢不到的东西，这念头像颗种子，在心里悄悄发了芽。“木行规则碎片……”林凡喃喃道，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这是他靠自己的力量，第一个完整拿到的规则碎片。
“别光顾着傻乐。”玄老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兴奋，“这纹路是‘生之序’，三百年才拧成这样……当年百炼坊的老伙计，就爱用这规则养灵草。”他顿了顿，继续道：“这碎片里蕴含的生机规则，能加速伤口愈合，你现在试试运转它，看看能不能修复后背的伤。”
林凡依言照做，集中精神去感知碎片里的规则。绿色的纹路在他眼前流淌，带着一股蓬勃的生命力，顺着他的经脉游走，所过之处，伤口的疼痛感在一点点减轻，像有无数只小手在轻轻抚摸。
“不错不错。”玄老的声音里带着满意，“有了这碎片，你的生存能力至少提升一倍。不过别高兴太早，金行和水行碎片比这难拿多了，尤其是水行碎片，藏在寒潭底下，那地方……”
玄老的话突然停住了，语气变得凝重起来：“不对劲！有脚步声往这边来了，不止一个，速度很快！”
林凡的心猛地一沉，刚放松下来的神经瞬间又绷紧了。他飞快地将木行碎片揣进怀里，熄灭还在燃烧的火堆，躲到灵草后面，透过茂密的叶子往外看——
黑影踩着腐叶“噗嗤”作响，像钝刀割肉，最前面的人腰间银镖在瘴气里闪着冷光，测灵盘红光顺着指针在地上投出道细线，直指林凡藏身的灵草——他们早就锁定了位置。只见几道黑影正穿过瘴气，朝着山谷这边快速移动，为首的那人穿着万宝阁的黑色劲装，手里拿着一个圆盘状的东西，圆盘上的指针正指着灵草的方向，发出微弱的红光。林凡望着山谷出口，突然想起玄老说“寒潭在矿脉下游”，而寻龙司来的方向，正是矿脉所在——他们不仅追碎片，更在往矿脉赶。
“寻龙司的人！”玄老的声音带着警惕，“他们果然追来了！这下麻烦了！”
林凡的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他看着越来越近的黑影，握紧了怀里的木行碎片，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刚解决一头野猪，又迎来了更难缠的对手，这黑风山脉，果然处处都是要命的陷阱。
盯着寻龙司黑影，他摸着火折子的手心沁出冷汗——火能逼退野兽，可对练过灵气的修士有用吗？万一烧不死人，反而暴露位置……他指尖在火折子上摩挲，脑子里飞快盘算着退路。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四周，开始寻找下一个可以藏身或者逃脱的地方。手里的火折子还在，或许……还能再用一次？
但这次面对的是人，不是野兽，火还能管用吗？
林凡的脑子里飞速运转着，眼睛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黑影，手心的汗再次浸湿了火折子的外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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