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琰指尖离剑脊,断刃“孤光”不再震颤。
道基已成,筑基境稳固。但识海深处,仍有余波未平。
他闭目,识海澄明,剑心通明悄然开启。破境时的每一道灵机流转、每一丝气流震荡,皆在心镜中重现。他不追溯劫雷,不追索龙气,而是将心神沉入命门深处,锁定那一缕曾暴起的幽紫气流。
紫气已退,残痕犹存。
它不属天地灵气,亦非体内所生,而是自外而入,借破境之机,试图侵入道基核心。其行迹诡异,不循经脉,反逆地脉之势而上,直冲灵台。若非前世剑意残存,与剑心共鸣,强行将其压制,此境难成。
他以剑心为引,逆溯其源头。
记忆回溯至逆灵阵崩裂瞬间。七处阵眼齐震,灵流紊乱,天地灵气被强行扭曲。就在那一刻,紫气自地底涌出,顺着命门穴侵入。其轨迹并非随机,而是精准锁定破境者的灵机节点,如猎者布网,只待猎物入笼。
剑心推演开启。
他将紫气流动轨迹单独剥离,剔除劫煞与龙气干扰,仅留其本源路径。识海中,一道幽紫细线缓缓浮现,自地底深处蜿蜒而上,经命门、过心俞、直逼灵台。其运行节奏与人体气血不符,却与某种阵法节律高度契合。
他不动声色,以“孤光”剑意为锚,在识海中构筑冰蓝结界,将紫气残流封入一隅。剑纹浮现,冷光流转,隔绝其与心脉主络的联系。此举非为镇压,而是为推演其运行逻辑。
紫气无意识,却有目的。
它不求立刻吞噬道基,而是试图在灵台深处种下一丝烙印——一旦烙印成型,破境者将不自觉地受其牵引,灵力运转皆在其掌控之中。此非夺舍,亦非附身,而是更隐秘的控魂之术。
他继续推演。
以剑心模拟紫气逆向运行,追溯其注入路径。轨迹回溯至皇城地脉。地脉主干纵横交错,寻常修士难以察觉其细微支流。但萧景琰因帝王灵根,天生与地脉龙气共鸣,对地脉走向极为敏感。
紫气所循之路,并非主脉,而是一条隐秘支流。此支流极细,常年闭塞,唯有特定阵法激活时,方可通行灵流。而其终点,直通丞相府地下。
他睁眼。
瞳色如青铜,目光落在断崖残雪之上。雪已停,风未止,但天地间再无劫气残留。他不动,心却已动。
前世记忆碎片浮现。北境雪原,他自陨前一刻,曾听见一道低语——“堕仙将临,龙气可饲”。彼时以为是敌将狂言,未深究。如今回想,那声音出自裴仲之口。
裴仲,大胤丞相,执掌朝政十余年,表面儒雅,实则深不可测。
而今夜逆灵阵由天机阁与裴仲联手布下,意图扰乱破境时机。但真正的杀招,并非阵法本身,而是借阵法反噬之机,引动地脉紫气,侵入道基。若非他识破阵眼破绽,借他人灵机混淆阵法节奏,提前完成破境,此刻道基早已被种下傀儡烙印。
这不是临时起意。
这是布局多年的一环。
帝王灵根者,百年难遇。而拥有剑心通明者,万中无一。他二者兼具,正是极佳的控魂载体。裴仲等的,就是这一刻——破境之时,天地共鸣,道基初成,心神最易受外力侵染。
他缓缓起身,左手仍按“孤光”剑柄三寸处。剑未出鞘,但剑意已敛于体内。发梢银芒尽数收回,鸦色长发垂落肩后,唯有左眉骨那道斜疤,在残雪映照下泛着冷光。
他不再看断崖。
转身,步下石阶。
每一步落下,脚下积雪无声碎裂,却无半分灵气波动。筑基已成,灵力内敛,举手投足皆合天地节律。他行至崖底,停步,抬手。
指尖轻触崖壁。
灵力顺指而出,沿岩壁缓缓游走。他以剑心感知地脉残余波动。逆灵阵虽破,但七处阵眼崩裂时留下的灵机痕迹仍在。他逐一探查,最终锁定西南阵眼。
此处地脉紊乱最甚,灵流残迹中,仍残留一丝极淡的腐道气息——与紫气同源。
他收回手,凝视指尖。
一缕极细的黑气,缠绕于指节之间,如雾如丝,却带着令人作呕的阴冷。他未驱散,反而以剑心将其封入识海一角,与紫气残流并列。
两股气息,同源同质。
他确认了。
紫气非自然生成,而是由某种存在,通过地脉传导,经多重阵法转化后,注入破境者体内。其目的,是控魂,是奴役,是为某位“堕仙”培育容器。
而裴仲,是执行者。
他转身,望向皇城方向。
夜色深沉,宫墙巍峨。丞相府坐落于皇城东侧,毗邻太庙,地势居高临下,正压于那条隐秘地脉支流之上。若在府中设阵,借地脉传导异力,再通过特定时机引动,足以悄无声息地影响整个皇城灵机。
他未动声色。
破境已成,但危机未除。紫气虽被压制,但源头仍在。若贸然闯入丞相府查探,必惊动对方。而一旦对方察觉计划败露,恐会提前启动其他手段。
他必须查。
但不能明查。
他低头,右手抚过掌心血痕。那道因《太初灵枢图》灼烧而成的剑形疤痕,如今已不再搏动,却仍隐隐发烫。他忽然想起柳沉舟曾言:“大道五十,天衍四九。”
世间之事,总有变数。
而他的变数,是剑心通明。
他闭目,再次开启剑心通明。这一次,他不追溯过去,而是推演未来。
以紫气来源为起点,以地脉流向为线,以裴仲行为为据,反向推演其背后势力的可能布局。剑心澄澈,思维如刀,层层剖解。
堕仙需龙气为食,而帝王灵根者,正是最佳祭品。但直接夺取龙气,必引天地反噬。故需借破境之机,以控魂之术,将祭品转化为傀儡,再徐徐抽取其本源。
而裴仲所图,不止于此。
他欲借堕仙之力,颠覆修真格局,建立新的秩序。而他自己,将成为新秩序的执掌者。
萧景琰睁眼。
他已看清。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暗杀,而是一场针对整个修真界的清洗。而他,是第一个被选中的容器。
他转身,走向山道。
寒渊峰静寂无声,唯有风掠过断崖,卷起残雪。他行至山门前,停步,抬手。
从袖中取出一枚龟甲碎片。
半块,边缘焦黑,刻着“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八字。这是柳沉舟遗物,他曾托人转交,言称“有朝一日,你会明白”。
他凝视片刻,指尖轻抚刻痕。
忽然,龟甲微颤,表面浮现出一道极淡的纹路——与地脉支流走向,完全一致。
他握紧龟甲。
脚步未停,走入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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