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琰站在断崖边缘,左手三指依然按在剑柄三寸位置。掌心的伤口尚未痊愈,边缘微微泛着银光,血已不再滴落,但皮肤下似有细流游走,如针尖轻刺。他未去理会,闭目凝神,识海中那缕剑灵意志尚未完全沉寂,仍在缓缓流转,与破妄之能交融成一线清明。
他将神念顺地脉延伸,自寒渊峰底而出,沿主脉北行。破妄视野开启,地底灵流如银线铺展,纵横交错,汇入山门深处。可就在第七节点处,银线骤然滞涩,仿佛被无形之物缠绕。那不是堵塞,而是扭曲——灵气逆向回流,形成微小漩涡,如同血管中潜伏的毒瘤。
他睁眼,眸色未变,仍为青铜冷光。但识海已定:隐患未除,且已扩散。
寒渊峰的残念只是表象,真正被侵蚀的,是护山大阵的根基。
他取孤光剑,剑尖轻划地面,一道血珠自掌心渗出,落入剑槽。血未散,被剑意凝成一点赤红符印,他指尖一弹,符印飞出,落向山门方向。血珠穿雾而行,在破妄视野中,刚触及阵雾边缘,便有极细黑丝自雾中探出,如蛛网缠缚,瞬间缠上血珠。
血珠变黑,崩解。
他已确认——残念寄生于阵基,借灵脉运转潜伏,随潮汐起伏而壮大。它不主动攻击,也不显形,只为等待那一刻:当大阵灵流达到峰值,节点承受极限,便是它引爆逆流之时。
他退至崖侧石台,盘膝而坐,孤光剑横于膝上。左手三指压柄,引地脉微震入体,借痛感维持清醒。破妄之能再度展开,这一次,他不再追溯个体,而是模拟整座大阵的运转轨迹。
灵流自九峰汇聚,经七重节点,注入主阵眼。每十二个时辰循环一次,每逢子时,灵气潮汐与月华共振,阵法威力达至巅峰。可若节点失衡,潮汐反冲,非但无法增强,反而会撕裂阵基。
他以剑心通明推演,将时间拉长至三日之后。子时将至,月蚀降临,天地阴气大盛。那一刻,被侵蚀的第七节点将无法承受双向灵流冲击,逆流爆发,连锁反应直指主阵眼。护山大阵将在瞬间崩解,地脉暴动,九峰灵脉倒灌,山门将陷入百年未有的灵乱。
时间只剩三日。
他未起身,也未召人。莫孤鸿仍在寒渊峰内,守着原初孤光归鞘后的余震。此事不能惊动宗门长老,更不能让执阵弟子察觉。一旦警报触发,残念受惊,便会彻底沉入地脉深处,再难寻觅。
唯一之法,是他在子时之前,亲自进入阵眼核心,以剑心通明引导剑意,重塑阵基节点。非修补,而是重铸——以剑为引,斩断残念寄生之根,再以自身剑意为媒,暂时替代被毁的灵纹。
可此举极险。阵眼深处设有反噬禁制,非执阵长老持令符进入,皆视为入侵。若被触发,护山大阵将自动锁定他为敌,万剑齐发,地脉剑气倾泻而下,纵有原初孤光在手,也难全身而退。
他不动。
识海中,剑灵意志悄然波动,似在回应他的决断。但无言语,也无警示,只有一道纯粹的“斩”意浮现,随即隐去。
他明白——此行,只能靠自己。
他起身,孤光剑归鞘,左手仍按剑柄三寸。风卷残雪,拂过掌心伤口,银光一闪而逝。他缓步下峰,足踏石阶,每一步都极稳,未留痕迹。
山门方向,护山大阵灵光流转,符纹明灭,如常运转。弟子往来,无人察觉异常。执阵长老在观星台记录灵流数据,笔尖微顿,只觉今日第七节点读数略有偏差,但未深究,随手标注“潮汐扰动”,继续记录。
萧景琰穿过外门,未停留,径直走向藏经阁后侧的禁地入口。那里有一道青铜门,门上刻九阙剑纹,唯有峰主级人物持令方可开启。门后是通往护山大阵阵眼的唯一通道。
他停下。
门未锁。
青铜门虚掩一道缝隙,门缝内透出微弱青光,那是阵眼自检时的灵纹反馈。正常情况下,此门应由双令符封锁,昼夜闭合,绝无可能自行开启。
他伸手,指尖触及门缝。
门内,地脉震动频率与外界不同。快了半拍。
他已知答案——有人来过,或残念已开始主动渗透。
他未推门。
而是退后三步,取出孤光剑,剑尖点地,引地脉微流入体。破妄之能再度开启,这一次,他将视野投向门内深处。灵流如网,第七节点的逆流现象更加明显,黑丝已不止于缠绕,而是开始编织——在阵基核心,形成一道隐秘的“茧”。
那不是残念在躲藏。
是在孕育。
他收剑,左手按回剑柄三寸。
三日后子时,护山大阵不会只是失效。
它会被彻底篡改。
残念将以阵眼为巢,借万灵之力重塑形体,届时,整座青冥剑宗将成为堕仙复苏的祭坛。
他转身,缓步离去。
脚步未停,身影没入风雪。
藏经阁檐角铜铃轻响,一滴融雪自铃下坠落,砸在石阶上,碎成五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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