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半，陆家嘴金融区的摩天大楼灯火通明。林金果坐在意大利餐厅的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酒杯边缘。窗外，黄浦江上游轮穿梭，霓虹闪烁，但她眼中只映得出手机屏幕上刚刚确认的电子合同——一笔足够让她这个季度业绩冲顶的大单。
她第三次查看微信，置顶对话框的最后一条信息还停留在她发出的“老地方等你，有天大的好消息”。对方没有回复，这不像陈颂明平日的作风。作为投行部的业务经理，他向来连会议中途都会抽空回她消息。
“小姐，需要先点餐吗？”侍应生过来询问。
“再等一会儿。”林金果微笑，手指却不自觉地收紧。她瞥见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剪裁利落的名牌西装，精心打理过的卷发，一丝不苟的妆容——这是她鏖战拿下客户的标准战袍。此刻，她高兴的早已忘却了这两个月以来的奔波劳累。
七点一刻，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餐厅门口。陈颂明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领带却有些歪斜。
林金果高兴地起身招呼，却敏锐地注意到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对她热情微笑。
“颂明，这里！”她挥了挥手，在他走近时忍不住娇嗔：“怎么这么晚？我都等不及要告诉你了，今天签了致远集团的单子，你猜多少？”
“多大的单，够你吃三年？”颂明用淡淡的语气说到。随即坐在林锦果对面又说：“你好久没签单了吧？”
“哪里久了，也就一个多月而已，我做的是企业管理咨询，又不是菜市场卖菜，哪能说成交就成交？这些都是要用心经营的优质客户……”她滔滔不绝地讲着，从如何发现客户的深层需求，到怎样在最后关头击败竞争对手。
你知道吗，这次致远集团的单整整6百万呢！”林金果兴奋地抓住陈颂明的手，“这个季度我一定是部门第一，升经理指日可待了！”
陈颂明没有如预期中露出惊喜的表情，竟然长舒一口气说道：“太好了！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你怎么了？是不是项目又出问题了，还是那个IPO项目又黄了？”林金果停下来关切地问道。同为金融圈里厮杀的人，她太熟悉这种表情了。
侍应生过来点单，陈颂明自然地报出林金果最喜欢的沙拉和他的牛排，却没想到今天林金果破天荒地点了和他一样的牛排，还要了一瓶红酒。
陈颂明惊讶地挑眉。平日里为了保持身材，她从来只吃沙拉，偶尔从他盘子里偷吃一两块肉就要懊恼半天。今天这样反常，可见是真的开心。若是往常，他一定会陪她庆祝，但今天……
“致远那边怎么突然松口了？”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英俊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阴霾。“我记得你说过他们的CFO很难搞定。”
林金果的注意力立刻被带回到自己的胜利上：“我找到突破口了。他们最大的痛点不是成本控制，而是集团下面的子公司业务关联交易太多，我重新做了方案，着重在内部资源整合再加上成本控制……她又讲了十几分钟。”
餐点上桌后，林金果一边讲一边开心地切着牛排，腮帮子鼓鼓的像个孩子。
陈颂明食不知味，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劲上头时，他终于开口：“金果，我们分手吧。”
刀叉落在盘子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林金果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开玩笑的吧？出什么事了？”
陈颂明摇头，手指无意识地转动杯垫。“我要调去BJ了。”
林金果愣了一秒，随即笑开来：“我可以等你。”
“是永久调任。”他打断她，“京都村分行的行长职位。”
京都村——虽然顶着“村”的名头，实则是BJ最富有的地区之一，那里的分行行长意味着年薪百万，更有数不清的隐形资源。
林金果的笑容僵在脸上：“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上个月终面通过的，调令今天刚来的。”说着陈颂明从公文包里拿出了那张调令。
林金果看着他拿出的调令，京都村分行行长的任命书白纸黑字红头文件，刺得她眼睛生疼。林金果机械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却发现手抖得厉害。
“之前你一直忙跟致远谈合作，我们没有时间好好谈。”他不敢看她的眼睛，“这是我等了十年的机会，金果。三十四岁做到分行行长，整个系统里找不到第二个。”
餐厅里的钢琴声悠扬，但他们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许久她终于说：“恭喜。”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这么大的好事，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此刻她眼角的泪水已经流到脸颊。
陈颂明深吸一口气：“因为不知道如何开口。因为这不是普通的晋升。总行长的女儿……梁晓钰，你还记得吗？去年年会上那个一直找我聊天的女孩。”
林金果的记忆瞬间被拉回那个夜晚——穿着高级定制的年轻女孩，全程跟在陈颂明身边。当时她只觉得那是个被宠坏的大小姐，第二天还开玩笑说“小公主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现实突然以残酷的方式砸在自己脸上。
“所以这是聘礼？”她哽咽的声音几乎听不见“用你的婚姻换一个行长职位？”
“别这么说。”陈颂明看着她，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梁晓钰很喜欢我，她父亲也很认可我的能力，我的成绩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这是个双赢的选择。”
“双赢？”林金果几乎要哭出声来了，“那我们五年的感情算什么？陪你从分析师做到VP的这五年，算什么？”
“金果，你我知道这个行业有多现实。你和我都是靠业绩说话的人。我今年三十四了，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可能一辈子都只能在VP的位置上打转，这是我唯一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
你不也为了升经理，连续三个月加班到凌晨吗？”陈颂明眼角泛红继续说道：“这一个多月来，我每天都在想怎么告诉你。但每次看到你为项目奔波忙碌的样子，我就不忍心打扰你。我知道这个案子对你有多重要…...”
陈颂明又猛地喝了一口酒，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林金果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她呆呆地坐着，眼泪无声地滑落。但她看着眼前这个她爱了五年的男人，突然又好像有点理解他。
五年来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翻涌：人才市场初遇时他递来的矿泉水，加班到深夜时他带来的宵夜，她业绩挂零时他默默垫付的房租，她第一次签单，才三十万的合同，他们就来这家餐厅庆祝。想起陈颂明送的金果子吊坠…………
想起这一个月他的若即若离、欲言又止，都是在为这一刻做准备，就是等她签下大单，他就离开的没有负担了。她突然觉得喘不过气，猛地站起身跑出去。
陈颂明赶紧结账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