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荒冢无人问
鬼哭声声夜未央
若有生人踏此地
骨化尘土魂归殇
——
“叮铃叮铃叮铃……”清脆的铃铛声由远及近，荒草丛生的小道上一个老者手持木杖，口中念念有词。
他赤足慢慢悠悠的走着，脚踝突然被桎梏住，冰凉的触感从脚迅速上头，底下传来一道嘶哑的叫声：“好吵！”
老者没有在意，继续抬脚往前走，草丛里的人也没使什么劲，轻轻一动就挣开了。
姜南趴在地上，抬眼看着那个还在念的老头：“真吵啊。”费劲翻了个身，感觉好歹呼吸顺畅了。
再偏头看着老者，却又不是老者了，耳边的声音一会是男人，一会是女人，年轻的，苍老的……但不再是诱惑人去死的怨言，不是尖锐的叫声，哭喊…
她瞧着干净的仿佛水洗过的蔚蓝晴空，炎阳隐藏在云层后面，云层随风飘散后，懒懒的撒在她身上，她有许久未曾见过这么亮堂的时候了。
六月的夏天，她还穿着三四层灰色的破布衣裳，手和脸都严严实实的遮着。那双眼睛盯着太阳久了，流下酸涩的眼泪，下一瞬，意识又陷入混沌。
——
“阿嬷，她不会死了吧？”
“阿嬷，她怎么还在睡呀？”
“阿嬷，她什么时候才会起来陪我玩呀？”
“阿嬷，她不需要吃饭吗？不热吗？”
“阿嬷……”
姜南又被吵醒了，入目不是一米多高的草丛，而是透着点点天光的草屋，像星星一样镶在屋顶。
“哇，你醒了呀！阿嬷，那个怪物醒了！阿嬷，阿嬷。”稚嫩的童声吸引了姜南的视线。
姜南坐起身，僵硬的转动着脖子看向门口缩着脖子的男孩，好像有点落枕了，姜南不得不转身方便看人。
男孩一双鹿眼，瞧着过于干净了，不染尘世的忧愁，俏丽的脸蛋让他身上那身粗布麻衣都显得比寻常人穿着好看。
男孩扒着门歪头问她：“你从哪里来的？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你有家人吗？”
姜南没回他，视线越过他，盯着后面的老婆婆。
“喂，我和你说话呢，你是不是哑巴呀。阿嬷，完了完了，我们捡了一个哑巴回来，哑巴还能当我媳妇吗？”
男孩跑过去牵着老婆婆的手，又急又委屈：“阿嬷，我不想要一个哑巴做媳妇，阿嬷……”
老婆婆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牵着他走过来。
姜南打量着这间草屋，一张缺了角的木桌，两张小凳，其他再无任何家具，她就这样随意的放置在稻草上。
但她感到新奇，四处张望着。
“阿嬷，她该不会还是个傻子吧？”男孩怯怯的说着，声音传到姜南耳中，姜南一眼撇过去，男孩又害怕的躲到老婆婆身后。
“姑娘，你是从哪里来的这呀？”姜南抬头望着老婆婆，茶色的瞳孔清晰的映着她的模样——一个长相颇为艳丽的年轻女人。
这一眼让老婆婆吓得后退了两步，抬手捂住自己的脸，入手的粗糙又让她心惊，手足无措的在身上摩挲着。
姜南还是没说话，站起身来，高挑的身姿高出老婆婆一个头，老婆婆又被吓得一个踉跄退了几步，撞上姜南的眼神又紧忙低下头，把男孩往身后扯了扯，仿佛看见什么恶鬼一般。
这个女人怎么回事，明明确认过她一点灵力也没有，一身筋骨毁的不成样子了，说她现在是个残废都不为过，怎么瞧着这么吓人。
姜南拽下掩面的布巾，老婆婆急忙捂住男孩的眼睛，惊慌的躲着姜南。
布巾下的脸疤痕交错纵横，火焰烧灼过后皮肤扭曲变形，拉扯着五官，这样巨变的五官上，皮肤裂开一道道红色纹路，露出底下的红色皮肉。
“怕什么呀，胆子这么小还敢卖人。”姜南声音嘶哑粗糙，听的男孩缩了缩身子，止不住的抖。
老婆婆私下瞧见过姜南的样子，也是不敢多看两眼。哆嗦着身子想往外走，姜南喝住她：“站住，我又不吃人，躲什么。你不是要把我卖了吗，他们都还没来，你跑了可拿不到钱。”
姜南用布巾又遮住脸，半倚在稻草堆里，一副准备睡觉的模样。
老婆婆心下了然，这人来历不明，但明显是要做什么大事，这钱拿了就得赶紧跑。
老婆婆把男孩安置在小凳上，安抚了一会，轻声走过来递给姜南一颗药：“姑娘，你把这个吃了。”
姜南睁眼看着面前的绿色药丸，抬手拿起直接吃了，又阖上眼皮睡了。
这次老婆婆走出门外，姜南没再出声，静静等着，不过一刻钟就传来一阵吵嚷的声音，粗犷的汉子先一步推门而入，不够结实的门板直接倒在地上做了踏脚的板子。
男人大声笑着：“哎呦，这可真是抱歉了。”男人说着抱歉，面上却颇是不屑。
紧随其后的老婆婆连忙说道：“无事无事，先做正事。”
男人靠近姜南，用路边随手捡的树枝挑开姜南随意搭在脸上的布巾，眼睛登时都睁大了，站起身走向门外。
屋外站着六七个人，袒露着健壮的臂膀，为首的男子怀里抱着个容貌娇艳的女郎。
“老大，里头真是个美人。”贺五走到贺平面前说道。
贺平眉头高高挑起，板正的脸上露出笑容，模样很是憨厚。听罢推开怀里的女郎，理理身上的衣衫。
女郎跌坐在地，紧紧抱住贺平的腿，声音低软，充斥着祈求：“郎君，别……”
女郎还没说出口，被一旁其他的男人捂住嘴，拽着手拖开了，老大不要了就是他们的了。
呜呜的叫声越来越远，姜南睁开眼，微微蹙眉，手指搭在膝上一下一下的敲着。
贺平走进屋，与姜南对视上，眼里掠过惊艳，脸上笑容更深。
姜南脑袋一歪，看向门口站着的老婆婆，又看向已经走到她面前的贺平，忽而一笑，贺平高兴的大笑起来；“你不怕我？”
老婆婆闻言一顿，紧张的盯着姜南，脸上的肉轻微的抽动着，几不可闻的摇头示意姜南不要说话。
姜南眉毛微挑，娇艳的脸上笑容又明显了几分，望向贺平的眼神多了些挑衅的意味，像是在说我怕什么。
贺平被这眼神烫的浑身发热，半蹲下抱起姜南，神色得意，姜南也笑得很是张扬，顺从的搂着贺平的肩。
经过老婆婆时，姜南含笑的眼眸从贺平宽厚的肩上望过来，盈盈的一汪春水，那样生动的表情，让老婆婆忍不住又抚上了自己的脸。
贺五丢给老婆婆一大袋子灵石，大笑着和贺平一起走了。
呜呜咽咽的叫喊声还在继续，随风散在这吵嚷却如一潭死水的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