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风起船头,美人入局
林道望着逐渐平静的江面,指腹轻轻摩挲着腰间的混沌玉坠。
方才引动天地元气时留在掌心的那缕淡青元气,此刻正顺着脉络往丹田游走,所过之处,连方才因顿悟而微颤的经脉都泛起温凉的舒适感。
玉坠里的低语已经消散,但第九次轮回的念头却像颗种子,在他心头悄然发了芽。
小先生。
身后传来脚步声,林道侧首,见宇文化及的副将抱着个青铜酒壶站在五步外,酒壶嘴还冒着热气。
对方喉结动了动,目光扫过他腰间的玉坠又迅速移开:将军说,这是西域进贡的羊奶酒,驱寒暖身。
林道接过来,指尖触到壶身的温度,忽然想起八世前在漠北草原,牧民也是用这样的铜壶装马奶酒。
他抿了一口,甜腥的酒气在舌尖炸开,抬眼正撞进宇文化及所在小船的方向——那肥胖的身影正背对着他,却让林道想起方才望远镜里那人骤缩的瞳孔。
知道他在怕什么吗?玉坠突然在腰间一烫,这次的声音清晰得像是有人贴着他耳际说话,他怕你比怕巨蟒更甚。
林道垂眸,酒壶在掌心转了半圈。
他当然知道。
方才引动元气时特意收敛了三成力道,为的就是让宇文化及看清人能胜天的可能——这九世轮回里,他见过太多当权者在异像前要么疯狂要么崩溃,而一个对奇迹有敬畏却未绝望的将军,才是推动历史齿轮的最佳棋子。
江风卷着湿意扑来,林道忽然侧耳。
二十里外的芦苇荡口,有细碎的桨声正逆着水流逼近。
他放下酒壶,目光穿过夜色,落在三艘挂着玄色云纹旗的艨艟上——宋阀的船队,比原轨迹早了半个时辰。
该去会会老朋友了。他低笑一声,转身走向舱室,却在掀帘时顿住脚步,侧头对还立在原地的副将道:替我谢过将军的酒,明日卯时前,船队必须过了石矶滩。
副将慌忙应下,看着那道青衫身影消失在舱门后,这才抹了把额角的冷汗——方才小先生转身时,他分明看见对方眼底有星子在跳,像极了当年随将军征突厥时,看见狼崽子盯着猎物的眼神。
与此同时,二十里外的芦苇荡口。
寇仲的布鞋陷进泥里,每一步都拖得艰难。
他背上的傅君婥轻得像片叶子,可后心的血却透过粗布衣裳,在他胸前洇出个暗红的月牙。
哥,宋阀的船!徐子陵突然拽他胳膊,指尖发颤。
三艘艨艟正破开芦苇荡口的薄雾,船首的青铜兽首灯映得水面一片金红。
为首那艘的甲板上,立着个穿月白锦袍的青年,腰间玉牌在月光下泛着暖光——是宋阀的三公子宋师道。
寇仲脚步一顿。
他听人说过宋阀的船队,知道这些挂着云纹旗的船向来只走商道,可此刻对方的船却偏了航线,直往芦苇荡口而来。
更要紧的是,傅君婥的伤不能再拖了,她方才用九玄大法强行压下的内息,此刻又开始在他背上乱撞,撞得他肋骨生疼。
放我下来。傅君婥的声音像被揉皱的绢帛。
寇仲没应,反而加快脚步往江边跑。
可他刚踏上浅滩,就听见船头传来清越的男声:两位小兄弟,可是需要帮忙?
宋师道扶着船舷往下看。
月光穿过芦苇叶的缝隙,在滩涂上投下斑驳的影。
那个背着女子的少年跑得踉跄,而他背上的人,斗笠绳带早被扯断,半张脸埋在阴影里,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颌,像雪地里的寒梅枝。
三公子。身后传来宋鲁的低语,老供奉的手按在他肩头上,海沙帮的人追来不过半柱香,这女子
宋某虽不才,却见不得伤者在江边等死。宋师道打断他,目光仍落在滩涂上。
那少年已经到了浅水区,江水漫过他的小腿,背上的女子突然抬起手,斗笠应声而落——月光下,那张脸白得近乎透明,眉峰却仍紧拧着,像不肯向命运低头的剑。
宋师道喉结动了动。
他见过无数世家贵女,可从没有谁的眼睛像这样——明明气息微弱得随时会消散,却还亮得像淬了星子的寒潭。
放软梯。他转身对船工道,声音比平时低了三度。
三公子!宋鲁急了,这女子若真是被海沙帮追杀的...
宋阀的船,何时怕过是非?宋师道盯着老供奉的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牌,去取我房里的冰魄丹,再让张医正准备药炉。
宋鲁闭了闭眼睛。
他跟着宋阀三代家主,最明白这位三公子的脾气——看似温和,实则固执如石。
他扫了眼滩涂上的身影,突然注意到那女子垂在身侧的手,袖口露出半卷泛黄的绢帛边角,隐约能看见杨公二字。
是《杨公宝典》?他心头一沉。
那本被江湖传得神乎其神的秘籍,若真在这女子手里...
老供奉?宋师道回头。
宋鲁压下所有疑虑,弯腰行了个礼:是,属下这就去办。可他转身时,袖口的银针却轻轻碰响,三枚淬了麻药的细针已悄悄滑进掌心——若这女子真引来大祸,他不介意让她伤重昏迷后,被悄悄送上岸。
傅君婥被寇仲扶着踏上软梯时,江风掀起她的衣袖。
半卷《杨公宝典》擦过船舷的青铜纹饰,突然发出极轻的嗡鸣,像沉睡的兽被惊醒。
她垂眸看了眼袖中,又抬眼望向甲板上的宋师道——那个月白锦袍的公子正站在船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像团烧得太旺的火,烫得她几乎要退后半步。
傅姑娘请。宋师道伸手虚扶,指尖悬在她肘弯三寸外,医正已在偏舱备好药汤,冰魄丹也取来了。
傅君婥顿了顿,终究没拒绝。
她能感觉到体内的伤势正在恶化,九玄大法的寒气虽压着淤血,却压不住心脉的裂痕——再拖片刻,怕是要落得个经脉尽断的下场。
多谢。她声音轻得像叹息,转身时却瞥见宋鲁站在船尾,目光像把刀,正顺着她的发顶往下扫。
与此同时,二十里外的山林里。
老大,前面就是芦苇荡口!
海沙帮的二当家抹了把脸上的汗,刀鞘重重磕在树干上。
他身后跟着二十多个持刀的汉子,个个裤脚沾着泥,肩上的朴刀还滴着血——那是追了三个时辰的成果。
那娘儿们带着《杨公宝典》,谁拿到手,老子赏五十两!他扯着嗓子喊,目光扫过芦苇荡口的薄雾,突然顿住。
薄雾里,三艘挂着云纹旗的艨艟正缓缓调头,船首的青铜灯照得水面一片金红。
他认得那旗子——宋阀的商队,可这时候出现在这里...
老大,宋阀的船!手下有人低声提醒。
二当家的脸瞬间黑了。
他知道宋阀的规矩,商队向来不掺江湖事,可若那娘儿们上了宋阀的船...他摸了摸腰间的短刀,突然笑了:怕什么?
宋阀的船又不是铁打的,等那娘儿们下船,老子有的是办法。
可他没注意到,林道所在的旗舰正从下游缓缓驶来,船舷边,有个青衫少年正倚着栏杆,望着宋阀船队的方向,嘴角的笑意比月光更淡,却更冷。
宋师道站在偏舱外,手指无意识地敲着门框。
舱内传来药罐沸腾的咕嘟声,还有张医正压低的惊呼:心脉裂痕竟有三寸!
这伤...这伤怕是...
闭嘴。傅君婥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拿冰魄丹来。
宋师道手一抖,差点撞上门框。
他摸出腰间的小玉瓶,刚要推门,就听见舱内传来布料撕裂的声响——是她在解衣裳敷药。
他耳尖一热,慌忙退后半步,却正撞在宋鲁身上。
三公子。宋鲁的声音像浸了冷水,属下让人在船尾备了小艇,等她伤势稍稳...
不必。宋师道转身,目光灼灼地盯着老供奉,她救过寇仲和徐子陵,宋某不能负了这份人情。
宋鲁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将手里的银针悄悄收进袖中。
他望着舱门里透出的暖光,突然想起方才在甲板上,那女子扫过宋阀旗帜时的眼神——不是感激,也不是警惕,倒像是...在确认什么。
舱内,傅君婥捏着冰魄丹的手微微发颤。
丹药的寒气顺着指腹往体内钻,却压不住袖中《杨公宝典》的热度。
她望着舱壁上宋阀的云纹图腾,忽然想起三天前收到的密信:宋阀三公子近日出巡,或可引为臂助。
而此刻,甲板外的江风里,隐约传来林道的笑声,轻得像片落在水面的叶子:第九次轮回,终于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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