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腾转身，看向那片寂静的小树林。
他的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压迫感。
“看了这么久，不出来见个面吗？”
平淡的话语，在空寂的山顶上传出很远，清晰地落入林中。
树林里一片死寂，只有夜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似乎，那里空无一人。
王腾没有再开口，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仿佛在等待。
一息。
两息。
三息。
终于，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在林间轻轻响起。
叮铃。
声音很轻，却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一个穿着水绿衣衫的少女，从一棵大树后面，缓缓走了出来。
她身形纤细，面容秀美，只是此刻脸上带着几分无法完全掩饰的惊魂未定，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里，充满了警惕与探究。
正是鬼王之女，碧瑶。
她原本是被此地浓郁的血腥气吸引而来，想看看是炼血堂的哪路人马在此作祟。
却万万没有想到，会看到那如同天罚降世的一幕。
那道九色雷光，仅仅是一闪而逝，其中蕴含的毁灭与净化之力，让她这位魔教中人，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
她自问，就算是她的父亲鬼王亲至，面对那样的一击，恐怕也……
碧瑶不敢再想下去。
她走到距离王腾十丈远的地方停下脚步，这个距离，进可攻，退可守。
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很年轻，穿着普通的青衫，身上没有任何法力波动，就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俗书生。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刚才却用一根手指，抹平了一座山神庙。
这种反差，让她心中警铃大作。
“你是什么人？”碧瑶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青云门的弟子？可我从未听说青云门有你这号人物。你这雷法，好生霸道。”
她的问题一连串，既是试探，也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青云门的神剑御雷真诀她见过，虽然也号称煌煌天威，但与刚才那道九色神雷相比，简直就是萤火与皓月的区别。
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王腾的回应，依旧是那般古井无波。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至于是什么人，并不重要。”
碧瑶怔住了。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这话从那些正道弟子口中说出来，她只会觉得虚伪可笑。
可从眼前这个神秘男人嘴里说出，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意味。
仿佛，这对他而言，就是吃饭喝水一样，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而那句“不重要”，更是透着一股超然物外的漠然。
碧瑶在魔教长大，见过的正道弟子不在少数。
那些人，要么迂腐不堪，满口仁义道德，实则胆小如鼠。
要么自视甚高，傲慢无礼，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可像王腾这样，拥有着深不可测的实力，行事又如此干脆利落，不留半点痕迹，事后却平静淡漠到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个人，完全无法看透。
他站在那里，就好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片天，一处渊。
深邃，浩瀚，不可揣度。
“那些炼血堂的妖人，是你杀的？”碧瑶不死心，换了个问题。
“他们身上的污秽，脏了此地。”王腾的回答依旧简单。
不是仇杀，不是正邪之争。
仅仅是因为，他们脏。
所以，就要被清理。
这是何等霸道，何等理所当然的逻辑！
碧瑶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她发现自己所有的试探，在这个男人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对方根本不在意她的身份，不在意她的来历，甚至不在意她属于魔教。
在他的世界里，似乎只有他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
而任何违背这套准则的存在，下场就和那座山神庙一样。
从世界上，被彻底抹除。
一阵山风吹过，吹动了碧瑶的绿裙和王腾的衣角。
良久，碧瑶忽然展颜一笑，这一笑，仿佛让清冷的月光都多了一丝暖意。
“我叫碧瑶，你呢？”
“王腾。”
这一次，他回答了。
得到名字，碧瑶似乎很满意，她又深深地看了王腾一眼，仿佛要将这个名字，这个身影，刻在心里。
“王腾……我记住你了。”
“后会有期。”
说完，她便干脆地转身，腰间的铃铛发出一串清脆的声响，身影很快便再次没入了树林之中，消失不见。
声音渐行渐远。
王腾站在原地，并未回头。
那股似曾相识的气息，就是从这个叫碧瑶的少女身上传来的。
很淡，却真实存在。
是错觉么？
还是说，这方世界，与他曾经的某段过往，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牵连？
念头一闪而过，便被他抛之脑后。
身为天道，俯瞰万古纪元，见过的生灵如恒河沙数，有几分相似的气息，并不奇怪。
他没有再停留，身形一动，便从山顶消失。
……
此刻夜已深，镇上家家户户都已熄灯，只有几盏挂在屋檐下的灯笼，在夜风中微微摇曳，洒下昏黄的光。
王腾走在空无一人的青石板路上，准备返回镇上唯一的那家客栈。
对于今夜的偶遇，他并未放在心上。
一个鬼王宗的少女，还不值得他过多关注。
路过镇子东头时，他的脚步，却忽然停了下来。
在他的前方不远处，是一家药铺。
这是镇上唯一的一家药铺，规模不大，此刻正准备关门。
一个须发半白的老药师，正在费力地将最后一块门板装上。
王腾的动作，就这么顿在了原地。
他的感知，穿透了那厚重的门板，落在了药铺的后堂。
在那里，他察觉到了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生命本源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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